以前蘇容會生氣，現(xiàn)在只覺得疲倦，耐心跟他解釋：“你要是累了，可以去睡一會兒，我?guī)銇硎菫榱斯ぷ魃系氖拢皇沁^什么中秋，也不是想跟你增進(jìn)感情，等人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惹到黎商，他又沉下臉來，抱著手不說話了。

    好在很快有電話打進(jìn)來，是個女孩子壓抑著怒氣的聲音：“你們黎商工作室的人是不是就盯著我的綜藝搶了？”

    是爾雅，她先前策劃那個帶著mama去旅行的綜藝，被Rita二話不說直接搶走。年輕人比較頑強(qiáng)，不屈不撓，又弄出一個明星偽裝后去給粉絲完成心愿的綜藝，策劃案又被尹奚送來黎商這里，雖然那時候博誼已經(jīng)伸出橄欖枝，蘇容還是毫不猶豫地?fù)屃诉^來。

    也難怪她這樣憤怒。

    這句話純是情緒，蘇容也沒接，淡淡問她：“要是現(xiàn)在接電話的是Rita，你也敢這樣說話？”

    他話里威脅意味太重，爾雅頓時不出聲了，再開口語氣已經(jīng)軟下來，帶著點(diǎn)傷心地道：“蘇容，我原以為你跟Rita不一樣的?！?/br>
    到底是年輕，還在怪他，蘇容也不點(diǎn)破導(dǎo)致她策劃被一搶再搶的根本原因其實(shí)是她無比信賴的“尹總”，只對她道：“你要這么舍不得這企劃案，可以過來我團(tuán)隊(duì)工作，剛好我最近忙，沒有時間拍綜藝?！?/br>
    “我不可能去給人當(dāng)副手的?！?/br>
    有才華的年輕人都容易掉入這陷阱，不肯進(jìn)入一個完善體制內(nèi)，因?yàn)樯厦嬗腥藟褐?，受人指揮，無法“保持作品的獨(dú)立性”。但她現(xiàn)在天天為人作嫁衣裳，只剩片尾工作名單一個名字，作品都沒了，還有什么獨(dú)立性。

    “我不會做綜藝，你過來做的是Rita的事，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我等你一天，一天后給我答案?！?/br>
    蘇容掛掉電話，用手搓了搓臉，像是困極了的樣子，這動作像貓洗臉，他長得又像貓，正常人看了都要覺得好玩。也只有黎商這種人，一點(diǎn)不覺得心軟，還要出言嘲諷：“所以是Rita和尹奚玩SM，你跟我玩？”

    他是說蘇容這樣辛辛苦苦摧毀年輕人的夢想，像極了Rita當(dāng)初在的時候，只不過Rita是為了尹奚的認(rèn)可，蘇容是為了得到他的愛，兩者都是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所以堪稱受虐狂。

    不應(yīng)該理他的，但蘇容還是忍不住反駁他：“如果一個人很想要某件東西，盡力了也得不到，就算看起來狼狽，也不應(yīng)該被嘲笑吧？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得不到的東西，不是嗎？”

    “我就沒有?！?/br>
    “是沒有，還是因?yàn)榈貌坏剑匝b作不想要？”

    話出口蘇容就知道會激怒他，但他還是小看了黎商的攻擊力。他話未落音，黎商的臉頓時沉下來：“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還要你來教？我早說過，我對你那些你喜歡我我喜歡你的煞筆游戲一點(diǎn)興趣沒有，不要拿你看慣了文藝片的白癡腦袋來揣測我，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有什么童年陰影等著你來拯救，你也沒那個能耐。有這時間不如照照鏡子，現(xiàn)實(shí)一點(diǎn)，別半夜把我拖起來演言情??！我沒空陪你玩。”

    九樓的人里面，裴隱是脾氣最壞的一個，也是追求者最多的一個，以前在華天，常有漂亮的女練習(xí)生或者普通的工作人員給他表白。然而即使是他，也不曾對那些緊張得快要背過氣的女孩子們露出過冷臉，也是在他們這些師兄的影響下，蘇容早早學(xué)會，不要對喜歡自己的人太壞。因?yàn)橄矚g像個放大鏡，因?yàn)樗麄兠鎸δ愕臅r候會本能地放下防御。有些話在別人那也許只是刺，到了喜歡你的人那里，就會變成刀。

    而黎商向來擅長用刀。

    房間里一瞬間沉默下來，幾乎聽得見呼吸的聲音，蘇容許久沒說話，像下雨天從樓梯上摔下來，要在地上坐一會兒，才會回過神來，然后才覺得痛。

    但這對于黎商沒有任何意義，自己的喜歡對他沒有意義，痛自然更沒有意義，也許還不如路人，路人至少是中性，自己在他這，可能早變成一個貶義詞。

    就這樣沉默到世界末日，他也不會后悔，也許他早失去制造情感的能力——但蘇容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黎商又不是反社會人格，他一樣會有愿意溫柔對待的人，只不過不是自己罷了。

    好在服務(wù)生很快來敲門：“蘇先生，1406的客人到了，他看到你讓我轉(zhuǎn)交的紙條，讓我過來問你方不方便過去一趟?！?/br>
    “你幫我告訴他，我更希望他能過來。”

    房間里重又安靜下來，黎商大概也覺得自己說重了，或者是覺得這是個說話的契機(jī)，問：“你約了誰？”

    蘇容沒說話，但門很快被敲響，他說聲“請進(jìn)”，進(jìn)來的是個清瘦的中年人，戴眼鏡，穿得很隨意，神態(tài)拘謹(jǐn)，其實(shí)男人到了中年很容易穿得尷尬，但他就很好，沒戴人手一串的手串，也沒戴手表。

    事實(shí)上，他是連手機(jī)也不帶的，不然蘇容不會跑到這來堵他。

    許多人看過他的電影，卻沒見過他本人。在導(dǎo)演里這很不常見，再傲氣的導(dǎo)演，像陸赫，也照樣能跟資方虛與委蛇，但他不同，他大可以放心地深居簡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原因也很簡單，他自己手上金熊獎不下五座，算上女主角男主角，最佳配樂最佳美術(shù)設(shè)計(jì)這些獎項(xiàng)，他的電影拿過的獎項(xiàng)可以擺滿整個書房。

    他從來不用應(yīng)酬，因?yàn)樗袠纷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