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本來沒說話，被他碰了一下，忽然抬起頭來，兇狠地瞪了她一眼。

    “丑八怪。”

    “你說什么？”黃蕾怔住了。

    “丑八怪，臭巫婆，滾開！”

    場面一時間十分尷尬，米媽也忙不迭道歉，還好黃蕾反應(yīng)快，笑了起來，道：“真是壞小孩。”其余女孩子也都笑起來，道“熊孩子”“怪不得你你mama揍你”，小米也說“哥哥壞”，一堆人說笑著又把話題轉(zhuǎn)開來。剛好秦月也叫開拍了，也就沒人再管那小孩了。

    他于是一個人坐在機(jī)器后邊，拿著他的小卡車，把地上的線當(dāng)作鐵軌在上面開來開去。其實(shí)蘇容知道他想給他mama看什么，那個玩具小卡車是山寨的變形金剛，他把小卡車拆散了又拼成了個小機(jī)器人，發(fā)現(xiàn)沒人感興趣，還挨了一腳，于是又拼了回來。

    蘇容抬起頭來，跟黎商的目光撞個正著。共情兩個字在這世上從來是偽命題，許多事，沒有經(jīng)過的人如何看得懂。

    而整個攝影棚里，能看懂的人也不過他們兩個人而已。

    好在秦月很快開拍，黎商和一堆小孩輪流拍硬照，背景類似于城堡的華麗內(nèi)景，黎商一臉嫌棄，秦月拍了兩張，氣笑了：“黎商，麻煩你有點(diǎn)情緒好不好？”

    “你不是說不用互動？”黎商皺著眉頭。

    “我是說不用互動，你也別壓根沒反應(yīng)?！鼻卦聼o奈：“你這哪里是單身爸爸，簡直是喪偶育兒?！?/br>
    說過之后，黎商總算好點(diǎn)，拍完一套，秦月退到屏幕后面吸煙，不忘趁黎商補(bǔ)妝時調(diào)戲蘇容：“meimei怎么不說話？”

    “你最后一套是不是走濱田英明那個風(fēng)格的？”蘇容問她。

    “干嘛，我想偷懶拍套日系糖水片不行呀？”

    蘇容沒有接她的話，而是道：“你最后一套用那個小孩拍行不行？”

    “哪個？”秦月裝傻。

    蘇容只好指給她看：“那個?！?/br>
    “小麥??？”

    “他叫小麥？”

    “是呀，他以前還是個挺好看的小童模，誰知道一下子竄高了，人也長殘了，現(xiàn)在都沒人找他拍了。小孩子長得快，本來這次秦姐是找他拍的，沒想到長成這樣了。還好他弟弟好看，頂上了這缺口。”秦月的助理在旁邊補(bǔ)充道。

    “什么缺口？”

    “童模都這樣，一家人不上班，孩子賺錢。你不知道他們拍照片多貴，紅一點(diǎn)的，一套衣服就是上百塊，一天能拍上百套?？上『⒆娱L得快，過了一陣就不好看了?！鼻卦碌闹戆素缘煤埽骸坝袀餮哉f有些童模父母給小孩喂抑制成長的藥，就為了多賺幾年錢，不然他們怎么比同齡小孩都矮小。”

    “你又是從哪聽到的陰謀論？”秦月皺起眉頭：“小孩子睡眠不足吃飯不準(zhǔn)時，所以長不高，哪有喂藥那么恐怖?！?/br>
    “真的?！敝硇攀牡┑骸拔页Ｄ曦?fù)責(zé)聯(lián)系模特公司，比這黑暗的多了去了。秦姐，你還記得那個小柚子嗎？”

    “記得呀，生病那個。后來讓她meimei過來拍的?！?/br>
    “你知道她怎么生病的嗎？”

    “怎么病的？她爸媽喂藥？”秦月對她的陰謀論嗤之以鼻。

    助理急得很：“秦姐你去童裝城看看呀，他們拍照用的都是廠里過來的新衣服，肯定來不及洗，上面都是染料跟甲醛，咱們平時新衣服都要過水再穿，小孩子皮膚多嫩，直接穿，一天幾百套，一年拍到頭，甲醛本來就致癌的，不然小柚子怎么會得白血病。那次捐款不是我送過去的嗎？她mama都沒在，帶著她meimei小橙子拍照去了，就保姆陪著，那么小的一個小人，別提多可憐了?！?/br>
    一段話把秦月和蘇容兩個人都說沉默了，秦月心硬，也成熟，點(diǎn)了支煙，嗤笑道：“真是財迷心竅，一年才幾百萬，拿小孩命換錢?！?/br>
    她這話有點(diǎn)不食人間煙火，普通家庭，一年幾百萬的誘惑還真難抵擋，何況現(xiàn)在娛樂圈這樣熱鬧，誰不想削尖腦袋往里擠，當(dāng)個童星，為以后鋪路。

    “你當(dāng)小孩哪來的?！敝頊愡^來，神神秘秘道：“比如這個小米跟小麥，都不是一個爸，他mama找的外國人生的，混血兒長得好看，三四歲就能當(dāng)童模賺錢，White trash基因也不咋樣，不然怎么長大一點(diǎn)就崩了呢。”

    說話間布景好了，秦月自去拍照，助理感慨了兩句也走了，剩下蘇容一個人在這里。他站了一會兒，忽然朝黃蕾她們走了過去。

    這一套沒有小米的事，她們又聚在米媽和小米邊上逗他玩，小米看起來可愛，其實(shí)脾氣也是慣壞了，不知道誰拿了瓶酸奶給他喝，他不知怎么發(fā)起脾氣來，拿著酸奶甩了一地。女孩子們都笑著躲避，米媽連連道歉，收拾不迭?？吹贸鏊庖脖┰?，可能睡眠也不足，本來要掐小米的，忍住了，拿著紙擦地擦到小麥那里，不知道小麥說了什么，她忽然拎起小麥，順手往衣服架子上拿了個闊肩衣架，揪著他就往攝影棚外面走。小麥的衣服被拎起來，露出腰上青紫的舊傷痕。他是挨慣了打的，知道越求饒打得越狠，但還是怕的，整個人瑟瑟發(fā)抖，就是咬緊了牙不肯說話。

    眼看著就要被拖到外面去，眼前卻出現(xiàn)兩條修長的腿，穿著西裝褲，往上看，是個身形清瘦的年輕人，神色很淡漠的樣子，膚色冷白，一雙眼睛是淺琥珀色，鼻子上長著顆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