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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cao場,一群男孩子正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 剎那間,那個夢境在腦海中閃現。 是一樣的地點,一樣的天空,一樣的樹木,一樣熟悉的運動鞋和地面的摩擦聲。 少年撈起球服,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然后聽到指令后,大家又迅速有條不紊地開始自己的防守和進攻。 十幾歲的年紀。 和夢里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這里沒有那個會喚他“阿栩”的人。 趙栩站在一旁,拿出黑色工裝褲里的照片。 雖然照片上的季肖白把身后的建筑和景物遮擋得一干二凈,可是他看著這張照片,冥冥中的直覺令他毫不懷疑這張照片就是在這里拍的。 視線內有什么東西飛速移動,往他的方向滾了過來。 是籃球。 少年們的視線都往他這里聚了過來,其中一個只穿了件紅色球服的高個子喊道:“同學,麻煩幫個忙!” 趙栩懷念地勾了勾唇,然后用腳輕輕抵住籃球,腳尖一挑,把球勾了起來穩(wěn)穩(wěn)落到了自己手上。緊接著,他把照片揣進兜里,雙手一揚,站在球場外往球框砸去。 然后,他也不看球進沒進去,直接轉身就走。 那顆球是別人的青春,與他無關了。 他沒走幾步,身后就炸開了。 “臥槽,牛逼??!” 他恍惚中聽見那個高個子男生朝他喊道:“喂,同學,要不要一起?。』蛘吒嬖V我你是哪個班的?。俊?/br> 這不是他的青春,趙栩沒有停留。 …… 趙栩去的下一個地點是一棟較為老舊的老式民居。 它緊挨著幾棟漂亮電梯小區(qū),離北山二中也很近,可是說是風水寶地。 據說因為北山教育事業(yè)發(fā)達,政府打算多花一點功夫來整頓小鎮(zhèn)面貌,而這棟民居就是首要整頓對象,里面住的人過不了多久就要成為拆遷戶了。 趙栩的母親也即將成為其中之一。 初中的時候母親改嫁去了鄰省,而他和父親則留在了北山,彼此徹底斷了聯系。后來,高中的時候父親酒精肝去世,他都沒再見過母親一面。但之后,他去南方上大學時才聽親戚說她和老公生了個男孩,又帶著全家搬了回來,說是北山的教育好。 她眼光毒辣,估計也是在她的精打細算下,才在這棟破樓里買了套房子。 趙栩坐在民居前的小廣場上,喝了幾口水。 因為已經是傍晚了,一群大媽拍好了隊形準備跳廣場舞了。 “遇見最好的自己,然后狠狠擁抱你。” 那是廣場舞必備洗腦神曲《夜之光》,之前他住的房間樓層低,經常被樓下激情的阿姨們轟炸。 趙栩把耳機音量調大,看著天上的星星。 忽然,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了過來,趙栩摘下耳機低頭一看,是個3歲左右的的小女孩兒,趴在他座椅旁邊看著她好奇地叫她哥哥。 心底被柔軟地擊中。 他溫柔地沖小丫頭笑了笑,小丫頭似乎很喜歡他,要去扒拉他的腿,但是錯誤估計了趙栩的腿長,差點摔倒,緊要關頭趙栩扶住了她。 “哎喲!又亂跑哦!mama好找!” 一個焦急但不失溫柔的中年女聲傳來,趕快從趙栩手中抱過孩子,上上下下一頓檢查。 趙栩目光依舊落在小丫頭身上,戴著口罩溫聲道:“小丫頭很可愛,嘴很甜?!?/br> 女人終于想起趙栩,保持著蹲姿往他的方向看,看到他的剎那愣了一下。然后,她尷尬地笑了笑,迅速抱起孩子打算離開。 但是小丫頭撒起潑來,掙扎著要下來。 女人背對著趙栩溫柔地拍了拍小丫頭,好一頓哄還是不頂用只好把她放下來,誰知小丫頭一沾地就往趙栩那里跑。 女人生怕她摔了,趕忙轉過身來去追她。 趙栩終于看到了女人的臉。 他試想過很多次再見到母親的情形,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認出她,因為她的臉在記憶里已經相當模糊了。 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人。 這個溫柔的四十多歲的女人,是他的母親。那個小女孩估計是改嫁后的第二胎。 忽然,他有好多想說的,好多想問的,但是在即將開口的時刻都失去了意義。 年少時的怨恨終究被歲月磨平,人世間走一遭,誰都不容易。 趙栩很快就平復了情緒。 他看著女人,客氣地沖他笑笑。 女人也笑笑,然后飛快眨著眼抱起女兒就走。 “等等,”趙栩道,“小meimei玩具掉了?!?/br> 女人似乎慌亂地停下來讓小女孩接過玩具,聽見趙栩說了一聲“拿好哦”然后她飛快地往家里走。 女人越跑越快,然后跑著跑著就哭了起來,抱著小丫頭越哭越大聲。 回到房間后,寂靜無聲。 丈夫出差不在,兒子初三了留在學校。 吃完晚飯后,她依然久久不能平靜。 她眼角有些紅腫,但是三歲的小丫頭并不能讀懂。 女人搭了一個凳子,從衣柜上拿了一個盒子下來,里面是滿滿的信件。 上面的字體稚嫩而端莊——小白(寄),阿栩(收)。 今天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兒子,他居然長得那么高了,和他爸年輕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