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gè)聲調(diào)被吊很高，幾乎劃破了天花板。

    他應(yīng)該跑的，可卻仿佛魔怔了一般，僵在原地，喃喃道：“我喜歡?！?/br>
    “你喜歡我就送你好嗎？”杜若吃吃地笑著，上齒咬著下唇，齒貝被口紅染上了色。

    周鋮著了魔一樣的盯著那抹紅，瞳孔中是那抹紅。

    漂亮的顏色，拿來寫字該多好看。

    R、O、S、E

    他眼前浮現(xiàn)了口紅涂鴉而成的四個(gè)字母。

    他的世界仿佛停止了，而外界的時(shí)間卻在極速地流動(dòng)。有人撲了上來，血濺落在了地板上，杜若的手腕軟綿綿地垂了下來，鮮血涌出，蜿蜒曲折。

    染紅了手腕上的玫瑰刺青。

    在門被李肖然推開的前一秒，胡遇跌坐在了地上。

    而周鋮手中緊握著的刀子，刀刃上的鮮血滴落在瓷磚上，濺出了一朵朵玫瑰。

    ——

    去你媽的玩具！

    李肖然在古嶸神經(jīng)質(zhì)的笑聲中直接單手撐著桌子跳到了桌子外面，甫一落地還未站穩(wěn)就沖出了審訊室的門。

    周鋮！

    門外并沒有出現(xiàn)他想象的場(chǎng)景。

    周鋮背對(duì)著他，脊背筆挺。

    他在輕聲地哼唱，輕輕地唱著一首歌。

    歌詞含混不清，可調(diào)子卻很美。

    “周鋮！”

    可周鋮卻沒有給他任何地反應(yīng)，依舊坐在凳子上上哼著調(diào)子。

    李肖然的皮靴在地面叩出了急促響聲，卻也無法驚醒哼著歌的周鋮。

    李肖然是從周鋮的右邊繞去面前，印入眼簾的是周鋮右手緊捏著的一枚刀片，很小的刀片，金屬的光澤卻足以刺痛李肖然的雙目。

    李肖然眼前一黑，向前踉蹌幾步撲上去徒勞地抱住著他的右臂，可他從來不知道周鋮的力氣有這么大——大到竟可以無視他全身的力量依然機(jī)械地捏著刀片反復(fù)劃著左手的手腕。

    “周…鋮……”李肖然啞著聲音哀求他，“你看看我…看看我……”

    孫賢也跟著跑了過來，門口聽見聲響的警察也推門而入。

    李肖然正要搶著去握周鋮手上的刀片，卻被孫賢擋住了，“頭兒，頭兒！周哥沒事?！?/br>
    幸好沒有事情，不然孫賢不敢想象李肖然會(huì)變成什么模樣。

    眾人齊齊地松了一口氣，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上。

    周鋮左手的手腕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白紗，他對(duì)自己下手很重，紗布上的刀口已經(jīng)被反復(fù)割裂得破破爛爛的，幸運(yùn)的是刀片還沒有完全劃破所有的紗布層。

    李肖然怔愣住了，突然爬起身死死地?fù)ё×酥茕叺牟弊印?/br>
    刀片在他抱住周鋮的瞬間順勢(shì)奪走扔在了地上。

    周鋮仍舊瞳孔失焦，右手機(jī)械反復(fù)地做著動(dòng)作，口中唱著歌。

    李肖然捧著他的臉就這樣親了上去。

    他含著周鋮的唇，歌聲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但李肖然卻知道他還在唱，周鋮的嘴巴機(jī)械地開合著，只不過聲音被他吞噬了。

    李肖然的唇貼著他，描摹著他干澀起皮的唇瓣。

    他的周鋮，站在聚光燈下的游刃有余的周鋮……在歹徒面前泰然處之的周鋮……安慰他讓他堅(jiān)守信念的周鋮……哪怕是憂傷地唱著《半糖》的周鋮……哪怕是表白被拒絕時(shí)的周鋮，何曾這樣狼狽過？

    李肖然再也沒有忍住，眼淚唰拉地滾了下來。

    “哪里、哪里來的譜子？”

    李肖然四處摸索著，最終在椅子右手邊架的桌板上看見了用針刻在上面的譜子。

    李肖然試著哼幾個(gè)調(diào)。

    突然間周鋮動(dòng)了，他的手重重地拽住李肖然的外套衣角。

    李肖然沒有掙扎，任由周鋮將他按倒在地上，蒙上他的眼睛，聲音沙啞道：“別——看，危—危險(xiǎn)?！?/br>
    “周鋮……”

    李肖然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渾身都在顫抖。

    后怕與憤怒……

    他好好的人就被那些渣滓折騰成這副模樣。

    “我沒事……”周鋮努力地找回語言中樞的控制力，他用纏著紗布的手拍著李肖然的背，“乖，別怕?！?/br>
    “嗯。”李肖然拖著濃重的鼻音。

    周圍的同事默契地散去了，沒有人驚訝也沒有人覺得不適。并非所有人在這之前都對(duì)坦然接受同性之間的愛情，可真當(dāng)這一幕在他們面前上演時(shí)。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哪怕子彈卡在肋骨上時(shí)都沒有掉一顆眼淚的頭兒，剛剛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