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大石頭上，嚇的哇哇大哭的星星突然弟弟跟大伯娘的聲音，簡直如聞天籟，“芝麻，大伯娘，我們在這里面，芝麻，嗚嗚……”

    彼時(shí)，石頭跟懷里那位姑娘已經(jīng)被人一路推擠出去好幾步遠(yuǎn)……

    “石頭，拉住我的手?！?/br>
    張大有、張二喜的聲音突然在石頭頭頂上響起。

    “爹？二叔？”

    “別說話，快把手給我?！?/br>
    “我懷里還有一個(gè)?！?/br>
    “把我們也拉上去吧，求求你了，嗚嗚……”

    現(xiàn)在大家都被擠得難受，之前旁邊的山石稍微有點(diǎn)高，大家爬也爬不上去也沒人往那上面去想。

    現(xiàn)在上面有成年男人，還有好幾個(gè)，大家可不就看到了希望。

    挨著山石近的，紛紛伸出手。

    老張頭父子幾個(gè)倒是不介意救人，畢竟心底都是善良的，能救的誰不愿意多救一個(gè)？

    可是總得先等他們把自家人救上來。

    而事實(shí)上，把石頭救上來的過程并不十分順利，人在絕境的情況，總是看到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都會去抓，這給救援石頭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難。

    看著再一次又因?yàn)樘嗳藖碜ニ宓氖?，弄得大哥沒被拽上來，張澤軒終于咬牙把彈弓拿了出來，裝上石子，看到誰伸手過來抓，他就一個(gè)石子打過去，打的人嗷嗷叫。

    不知道打出去多少石子，張家那邊，張家父子加上周氏，才將石頭跟那位不知名的姑娘救上來。

    “救救我們，救救我家大寶，把我家大寶接過去吧……”

    “對，還有我們家妞子，不用拉我……”

    “拉我一把……”

    看人太多，張老頭咬咬牙，帶著幾個(gè)兒子兒媳，繼續(xù)救人。不過他們也怕被拽下去，只挑能救的救。

    張澤軒拿著彈弓在邊上神情專注的守著，誰不守規(guī)矩，就給誰一石子，如此近距離之下，石子的力道還是非常大的。

    過了一會兒，許是聽到這邊動靜，又有人從剛剛張家父子過來的小路跑過來幫忙。

    山上福靈寺的住持聽說了山下發(fā)生的事情，也帶著寺里的人下山來主持秩序。

    這場混亂一直持續(xù)到下半晌，福山縣衙門里來人，才徹底結(jié)束。

    從山腳到上山那一小段不到百個(gè)臺階的山道上，留下一地狼藉……

    因?yàn)楝F(xiàn)場太過慘烈，沒事之后，周氏第一時(shí)間，就捂著張澤軒的眼睛，把幾個(gè)孩子帶了回去。

    路生已經(jīng)被他爹娘接走了，石頭救的那個(gè)姑娘被她娘慌慌張張的帶走了，張澤軒撿回來的小胖子也被家人感恩戴德的領(lǐng)走了……

    怕幾個(gè)孩子害怕做噩夢，張澤軒他們回去后，他奶宗氏還特意去二爺爺那拿了幾副安神湯回來，煮了給他們喝，每個(gè)人給灌了一大碗。

    “怎么樣？”

    “兄弟倆都睡下了?！?/br>
    周氏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事情正發(fā)生時(shí)不覺得，現(xiàn)在想起來她才后怕?！霸趺淳桶l(fā)生這樣的事情了呢?！?/br>
    沒人知道，這里也沒人能回答她。

    宗氏搖搖頭，“總算是老天保佑，孩子們都沒大事?！?/br>
    至于家里幾個(gè)男人救人的時(shí)候，肌rou拉傷、胳膊脫臼，還有石頭手上的擦傷等等，都不算什么大事?？偙绕渌思胰藳]了強(qiáng)。

    “行了，都早點(diǎn)收拾收拾，睡吧。明天弄不好，衙門里的差爺要到村里來問話呢?！?/br>
    畢竟發(fā)生這樣的事，死傷不少，就連一些縣城里、甚至京城來的官家家眷都出了事，縣太爺不拿出態(tài)度，怕是不能善了。

    次日，張澤軒一睜眼，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了。躺在床上，想起昨天的事情，張澤軒還有種做夢的感覺。

    “二哥？快起來，家里來客人了?！?/br>
    “來客人了？誰來了？姥姥來了，姑姑來了，姨姨來了，還有好多人……”

    確實(shí)人不少，張家?guī)准覍?shí)在姻親，除了四嬸王氏娘家沒見人，其他幾家（宗家、周家、劉家、孫家）都來人了。張澤軒兩個(gè)已經(jīng)出嫁的姑姑也回來了。

    還有他昨天帶回來那個(gè)小胖子的家人聽說早上也來了，帶了整整半扇豬來。

    張家不愿意要，小胖子他爹沈屠夫死活給放下了，說是感謝張家讓他們家獨(dú)子沈子旭沒走失沒出事。

    親戚上門，張澤軒作為晚輩，自然要過去見禮，姥姥、舅娘、姑姑喊了一堆，因?yàn)閺垵绍巹偲疬€沒吃飯，長輩們把他拉到跟前看了看，揉搓一番見他確實(shí)沒事，也沒多留他，就打發(fā)他趕緊去吃飯去了，她們在一邊自行說話。

    “哎呦，聽說這次可慘，死了不少人呢，造孽啊……”

    “可不是嗎？這福靈寺都多少年了？前前朝就有了，不說咱們，就是我奶她們，也沒聽說過出這樣的事情啊?！?/br>
    “都說一開始因?yàn)橛腥藲⑷瞬排鰜淼膕ao亂，你們看到了嗎？是些什么人?。窟@青天白日的……”

    宗氏、周氏幾個(gè)都搖頭，她們哪看到什么，啥都沒看到。

    “我倒是聽我娘家表嫂子提了一嘴，聽說是江湖仇殺，那些人都帶著黑色面巾呢，就跟那話本里說的似的，殺人不眨眼，見人就砍。一開始聽說，我可是擔(dān)心壞了，幸虧你們沒事?！?/br>
    “誰說不是呢？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強(qiáng)?！?/br>
    其他人紛紛跟著點(diǎn)頭。

    張家大姑張谷雨剛張嘴想說點(diǎn)什么，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嚻鄥柕目藓柯暋?/br>
    “娘？”

    “是你蘆花嬸子家，當(dāng)時(shí)人太多，他們家大小子一個(gè)沒站穩(wěn)摔倒了，就再沒能爬起來……”

    眾人一陣靜默。

    正好張四喜從外面進(jìn)來，說是村里有幾戶人家找人幫忙，宗家、周家、劉家、孫家的人看張家人都沒啥大事，也就都站起來告辭了。

    張澤軒聽到動靜，放下碗顛顛出來送，頭發(fā)半白的姥姥順手笑瞇瞇的往他兜里塞了兩個(gè)銅板。

    張澤軒當(dāng)時(shí)還沒注意到，等姥姥都走遠(yuǎn)了，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

    第5章 005

    接下來的好些日子，張澤軒的耳邊都充斥著哭音。

    他奶他娘還有幾個(gè)嬸子念叨著小孩子魂輕，不讓他們兄弟姐妹幾個(gè)隨便出去，把他們看的死死的。哪怕有大胖貓花花可以擼，幾個(gè)孩子依然活得跟坐牢似的，對外面的世界望眼欲穿。

    直到，福靈寺住持方丈親自主持在山上山下接連做了好幾天盛大的超度法事。這事才算是徹底過去。

    張澤軒跟幾個(gè)同他一樣快被憋死的兄弟姐妹，得以出門玩耍。

    “二哥，等等我，等等我啊”

    自打上次差點(diǎn)因?yàn)閮蓧K糖被卡死，被他救了后，松柏就更黏他了。原本張澤軒還擔(dān)心，他奶他娘她們回頭問起來，他怎么會那個(gè)法子的，他不好解釋。誰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發(fā)生的不好事情太多了，他奶他娘下意識遺忘了。后來再也沒人提起那天的事情。

    只三嬸，對他是越來越好了。

    以前從孫家那邊得了好東西，除了孝敬爺奶一些，三嬸都會自己留著，給自己或是松柏吃用。前兒孫家送了一塊料子過來給松柏做衣服。三嬸竟然給他分了一半……

    “那你快點(diǎn)”張澤軒無奈站定，等松柏跑過來，牽他的手。

    然后兄弟倆一起投奔村里小孩堆的懷抱。

    “芝麻，快來快來，你最聰明，你快替大狗子想想辦法，他藏在草叢里的彈弓不見了。”

    “啥？”

    “彈弓，那個(gè)牛筋做的彈弓，我好不容易讓我舅偷偷給我做的，我今天來看，它不見了，嗚嗚……”

    彈弓啊，這就尷尬了，張澤軒上次拿來用，后來忘記給放回去了，更尷尬的是，他今天只顧著出來撒歡，還忘記把彈弓一起帶出來了。

    “大狗子，那個(gè)……”看著大狗子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的傷心，張澤軒突然有種欺負(fù)小孩子的愧疚，忍著心底的歉疚張澤軒漲紅著臉跟大狗子道歉，“那天山上出事，我想去山上找我哥，怕被人欺負(fù)，就拿了你的彈弓用了下，對不起啊，大狗子，我不是故意拿的，彈弓就在我家呢，我出來時(shí)，一高興給忘記了……不過你這個(gè)彈弓真好用，特別給力……”

    小孩子就是好哄，一聽說彈弓沒丟，大狗子用胳膊抹了把臉，立馬不哭了，也不怪張澤軒不經(jīng)他允許就用了他的彈弓，反而大聲附和起他的彈弓多么多么威武。

    然后，彈弓這事自然而然就過去了。

    一群小屁孩，開始玩起了將軍打戰(zhàn)游戲。

    因?yàn)閺垵绍幨撬麄冎泄J(rèn)的最聰明的，所以很榮幸的每次都能撈到將軍身邊小軍師的職位……

    對此，張澤軒也適應(yīng)的很好，毫無違和感。

    帶著松柏跟一群小伙伴玩了大半天將軍打戰(zhàn)，轉(zhuǎn)眼就到了吃午飯的時(shí)候，各家各戶都站在門口開始喊人。

    有的孩子乖巧，聽到了，立馬就扔下小伙伴顛顛回去了，有的卻是聽到當(dāng)沒聽到繼續(xù)玩，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沒得玩，才急急忙忙往家跑。

    之前，放飛自我的張澤軒就屬于后一種，不過在被張大有連著罰了幾次，膝蓋都跪腫了之后，他就不敢了。

    “芝麻，松柏，吃飯了……”

    “哎，來了。”

    周氏的聲音隔著半個(gè)村子剛剛傳過來，張澤軒立馬扔下代表小軍師身份的‘羽毛扇’，拉著松柏往家跑。

    進(jìn)了院子，主動洗手洗臉，幫著端碗筷。

    “娘，家里的rou不是吃完了嗎？”

    上次沈家是送了半扇豬過來做謝禮，不過張家親戚多，這家送兩斤，那家送兩斤，又被村里鄉(xiāng)親們或借或買了一些去辦事，并未留下多少，前兩天就吃完了。

    可現(xiàn)在桌子上竟然有一碗rou菜，還是紅燒rou，張澤軒一邊咽口水，一邊疑惑的看向他娘。

    “是吃完了，今天又有人送了一些過來……”

    張澤軒人還小，很多事情不好跟他多說，周氏也只是提了一句就沒再說什么。飯后，張澤軒提起不知道誰送的rou過來，才從堂姐張星星嘴里知道rou是大哥出事那天救得那位王家姑娘的娘請人送過來的。

    似乎還送了些糕點(diǎn)、布匹什么的，不過這些不是張澤軒關(guān)心的，所以他當(dāng)時(shí)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誰知五月的一天，家里突然來了一輛牛車。

    “啥？您說啥？”

    “王家請老婆子替他們家小女向您的大孫子提親……”

    女孩子家主動向男孩子家提親，這在十里八村本就是稀罕事，更何況這王家還是縣里頗有名聲的讀書人家，這王家的當(dāng)家人王秀才還是福靈書院的教員。

    一開始，王家的秀才夫人找上劉媒婆說這事的時(shí)候，劉媒婆也是聽得一臉懵。打聽之后，聽說浴佛節(jié)那天，王家小閨女是張家大孫子救下的，雖然有些恍然大悟，可還是有些奇怪。

    這救命之恩雖重，也不至于就要以身相許吧？畢竟說實(shí)在的，兩家門第并不匹配，王家怎么也算是書香之家，王家父子都是秀才，張家算啥？那就妥妥的一泥腿子，腳在泥水里踩著，洗都洗不干凈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