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云非嘆了口氣，仿佛意有所指，也仿佛只是單純的感慨?！霸诎紫壬?，我還真沒見過哪個主人對自己的妖獸如此上心的。哦，不對，你們兩個并沒有契約，似乎也不能算是主從。”

    白昕玥沒有應(yīng)聲，只是淡淡看了蔚云非一樣，分明是覺得他多管閑事。

    蔚云非就像是沒有看見一般，自顧自的又說，“其實卓敏這邊的事十分容易處理，真正的麻煩在妖委會那邊，白先生應(yīng)該明白吧？”

    火煉雖然走到了外面，但一直豎起耳朵留神聽著白昕玥與蔚云非之間的對話。

    其內(nèi)容讓他十分不爽——又是契約？火煉就不明白了，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模樣，唯獨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但是對于白昕玥接下來對蔚云非說了什么，火煉卻沒有聽清，把耳朵豎的再高都不管用，因為他正被一位司機塞進車里。

    第14章 第14章—窮途末路

    今晚大概是妖精標本自開張以來，散場散的最早的一次了。名為會所，實為酒吧，這種地方做的當然是晚上的生意，營業(yè)到凌晨三四點本事常態(tài)，有時候遇上特殊情況，直到天亮了才關(guān)門也并不奇怪?？墒?，此刻若是看看手表，這才晚上十點過，大廳里已經(jīng)變的空空蕩蕩。

    說是空空蕩蕩，卻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大禍臨頭的卓敏還是坐在先前的凳子上，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力氣站起來，然而留下的另一個人卻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蔚云非。

    看樣子，對于這個名義上的主人，杜野也了解甚少。至少，杜野做夢都沒有想到蔚云非會來一個去而復(fù)返。遵循手下的本分，杜野專門派了人護送這位少爺回去。也不知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紕漏，蔚云非本人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卓敏已經(jīng)頹喪到了極點，耷拉著脖子，怎么也不愿抬起頭來，這個姿勢讓他只能看到面前一小塊空地。而如今，一雙皮鞋出現(xiàn)了。卓敏判斷不出這雙腳的主人是誰，可他也懶得去想，更加懶得去看。不管是誰，區(qū)別都不大。今晚被杜野搜羅走的罪證，讓他死十次都綽綽有余。

    蔚云非站了一會兒，隨即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繼續(xù)等對方開口，只怕等到自家老爺子那個年紀都沒戲，于是也決定不再浪費功夫?！皼]有外人了，現(xiàn)在我們可以談?wù)劇狻?。?/br>
    對方應(yīng)該刻意咬重了“生意”兩個字的讀音，卓敏能夠聽出些微不同。料定蔚云非是在諷刺自己，因為之前他套近乎的時候便用了生意那一套說辭。換做平常，卓敏早已火冒三丈了，可惜如今的他連生氣的力氣都不剩。

    蔚云非突然覺得該讓火煉來看一看，只需一眼，那只妖獸便知道什么才是標準的木頭樁子了。卓敏不僅不說話，似乎連點頭搖頭的動作都不會了似的，用“要死不活”四個字來形容他都是客氣的。

    冷笑一聲，蔚云非一掃別人印象中的紈绔姿態(tài)，措辭生硬不留情面，“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家的老爺子已經(jīng)準備好了起訴材料，差的也只是一些證據(jù)而已，不過今晚也應(yīng)該搜集的差不多了。妖委會的條款你心知肚明，這些罪名一旦公開之后，你——”

    “死定了?！弊棵舳溉唤恿丝?，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說話，可還是沒有忍住?；蛟S他本能的以為，如果“死”這個字是自己說出來的，那么這條小命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算你有自知之明?！比羰悄俏蛔詠硎斓奈瞪贍?，此刻多少應(yīng)該安慰兩句，哪怕說辭空洞而違心，不過他似乎也沒有必要為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但此刻的蔚云非，實在與那個蔚少爺相去甚遠。

    在判定對方死刑之后，蔚云非又繼續(xù)道，“不過就算你要死了，也不能這么一了百了。要想死的清靜，最后的這筆‘生意’，你無論如何也要做的干凈漂亮?！?/br>
    都說人死了便一了百了，這個話多少帶了幾分行至末路的悲涼。殊不知，對于有些人來說，能夠死的清靜也是難得的福氣。最值得他們害怕的，往往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圍繞死亡接踵而至的無盡問題與麻煩。

    卓敏震了一下，仿佛聽明白了，可同時又有些抗拒這個答案——太出乎意料，怎么都無法相信。不知該說什么的卓敏，與先前不同的是，好歹算是把頭抬了起來。

    蔚云非也不多說廢話，左右看看，卓敏身旁的桌子上還擺著酒杯。既然酒客都是蔚家的手下，有任務(wù)在身當然不可能真的喝的酩酊大醉，多半也只是做做樣子掩人耳目，而眼前這杯滿滿當當?shù)木埔豢淳椭罌]人動過。蔚云非用手指頭蘸了蘸，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

    釋。

    這雖然不是一個常用字，但到底也并非什么生僻字，起碼是人人屬于人人都認識的那一類。然而，卓敏卻呆住了，整個人就像是被澆上了一層水泥，被定在原地。

    卓敏看了許久，確切的說，他看的不是這個字本身，而是掩藏在豎橫撇捺之間的筆鋒。

    “釋先生?！边@個稱呼就像是從卓敏嗓子眼里發(fā)出的一般，聽起來十分幽沉，幾乎能覺察到他心緒的動蕩以及……驚恐。

    “就這么不值得相信嗎？還是說太久沒有收到我的信，居然都忘了我的簽名？”蔚云非語帶嘲諷。

    “不，不是?！弊棵舴裾J，又發(fā)現(xiàn)這些字眼并沒有太大的說服力，連忙又搖了搖頭。他真的很想問一問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在蔚云非，不，應(yīng)該說在“釋先生”面前，他死也沒有那個膽子。

    一眼就能夠看穿他的迷惑，蔚云非居然也沒有為難的意思，好心為之解答，“蔚云非嘛，既然有了‘非’，也該有個‘是’才對，是是非非，我的這個化名應(yīng)該不難猜吧？”

    難不難猜卓敏不知道，然而蔚云非這一段繞口令聽起來就如同一個怎么也笑不出來的冷笑話。不過，卓敏心里如同明鏡一般，知道蔚云非并沒有冒充，他就是自己暗中效忠的主子。

    對于卓敏卓老板的成功，妖獸世界中嫉妒的人不少，但更多的則是不解。

    卓敏一夜暴富似的發(fā)達似乎不僅僅只是運氣好那么簡單，畢竟妖獸世界大都講求一個“源遠流長”。沒有家世背景的人要出人頭地實在是超乎想象的困難，杜野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這個年輕人實力超群，可是那又怎么樣，即使如今許多人都禮貌的稱呼他一聲“杜先生”，但很大程度上也只是看在蔚霖的面子上。

    所以對于卓敏今日的成就，有不少明白人都在猜測，他背后一定有人扶持。而且能夠用極端的時間扶持出一個新貴，這只幕后推手的實力與身份都肯定非同尋常。

    卓敏又恢復(fù)成低頭的姿態(tài)，不過之前是因為沒有精力，而這一次則是不敢與“釋先生”對視，也不知該如何與之對視。坐是坐不住了，卓敏起身，畢恭畢敬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先一步帶路。

    還是后面的那一間辦公室，卓敏將這里當成最核心的場所，既算別出心裁，也算順理成章。計算起來，卓敏一年到頭的確在妖精標本里呆的最久。白天這里空無一人，十分安靜適合辦公；而到了晚上，誰也想不到龐大的商業(yè)鏈條中最為重要的一環(huán)，竟然就藏在這片燈紅酒綠之下。

    只是，上一次進來時辦公室里還是井然有序，此刻已然變的一片狼藉。沒有辦法，杜野是來查抄的，他當然沒有義務(wù)維持此地的干凈整齊。

    冷不丁看到滿地零亂的紙張，卓敏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免不了怔了一下?？芍贿^了片刻，已經(jīng)苦笑著搖頭，畢竟此刻再傷感這些，不僅于事無補還浪費時間。找不到掃把等物，卓敏便用腳把一部分紙張?zhí)唛_，勉強清理了一條通路出來。

    蔚云非走了兩步便懶得繼續(xù)了，這房間說大也算不上很大，格局一目了然，也不用擔心卓敏跑了，他還是等在原地，卓敏自然會給出一個交代。

    被主子如同背后靈一般的盯著，卓敏不敢怠慢，快手快腳的行動著。他仿佛是依照某種特定的順序拉出了幾個檔案柜的抽屜，并且在抽屜底部搗鼓了什么。

    這個時候若是湊近了去看就能夠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抽屜的底部各自裝有一個十分小巧隱蔽的密碼盤，而且從卓敏的動作中也看得出來，不僅密碼盤本身帶有玄機，而且打開抽屜的順序也是特定的，這算是一個十分難解的雙重密碼了。

    完成密碼之后，卓敏側(cè)身讓開一步，就聽到機械運轉(zhuǎn)時的聲響不斷，當聲音停止下來之后，檔案柜正中的抽屜被頂?shù)搅艘贿?，露出后面一個隱秘的保險柜。

    作壁上觀的蔚云非簡直像是看了一場表演似的，竟然覺得相當有趣。此刻看到卓敏從脖子上摸出了一根項鏈，而鏈子上掛的赫然就是保險柜鑰匙，蔚云非還隨口評價了一句，“很小心嘛。”

    卓敏心說，能不小心嗎？妖精標本里的生意暴露了，頂多賠上他自己的一條性命。而如果這保險柜里的東西暴露了，肯定會后患無窮，之前蔚云非的那句形容倒是十分貼切，死都死不清靜。

    保險柜不大，而里面居然沒有放滿，只是一個黑色外殼的移動硬盤。似乎所有資料都習慣于紙質(zhì)的卓敏，又來了一手超出常理?！搬屜壬?，所有生意相關(guān)的東西都在這里。另外我近來也預(yù)感會出事，所以也預(yù)先想了些應(yīng)對的法子，都寫在盤上了?！?/br>
    蔚云非接過硬盤，他并不打算查驗里面的內(nèi)容，與信任無關(guān)，而是料定了卓敏沒有騙他的膽量。稍微思量了一會兒，蔚云非還是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么嗎？”欣賞卓敏的能力，這是必然的，否則蔚云非也不選他作為代理人。

    卓敏不明白對方這是什么意思，對一個死到臨頭的手下拉攏感情？他又不敢不答，只好苦笑著說，“應(yīng)該是機敏多變吧?！?/br>
    蔚云非也不拆臺否認，只是挑了挑眉，“你對自己的評價還算中肯。”這是實話，東窗事發(fā)之前，卓敏的那一連串反應(yīng)已然表現(xiàn)的十分機敏，畢竟火煉來砸場子純屬意外，但他竟然馬上想到了該如何利用。

    但片刻之后，蔚云非話鋒一轉(zhuǎn)，多少還是有幾分遺憾吧，他竟然嘆了口氣，“只可惜，你也太過機敏了些?！?/br>
    卓敏不敢再接話，在主子面前，即使被罵個狗血淋頭，他也只能認了，況且蔚云非這還算不上在罵人。說起來，卓敏也有幾分不明白為何對方會在這時擺出談話的姿態(tài)，莫非當真是為了他著想？讓他死個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覺得有幾分疲累，蔚云非沒骨頭似的靠在門框上，視線卻一點一點的掃過卓敏，像是在重新審視他一般。對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蔚云非還是比較自信的，直到現(xiàn)在他也不認為自己選錯了卓敏。到底是哪一環(huán)看漏了呢？卓敏辦事能力不差，錯估的，應(yīng)該是他的……野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