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蔚云非上位，中間也有你的份兒吧？”火煉半點兒都不客氣，一針見血。

    白昕玥痛快的點頭承認?！拔夷鞘菫榱私o蔚霖賣個人情?！?/br>
    這里頭的水有些深，火煉想明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有些迷糊，他也懶得費那個腦子，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趕緊說明，態(tài)度堪稱趾高氣昂。

    白昕玥只覺得好笑，半點兒怒火都生不出來。不過他也不想痛痛快快的解釋，原因無他，若是繼續(xù)這般與火煉你來我往的討論，兩人至少可以多說說話?！艾F(xiàn)在妖委會五部劃分的情況，你手下的人也應(yīng)該調(diào)查清楚了吧?！?/br>
    白昕玥所指，正是以羅瑩為首的那一隊情報人員。白昕玥不僅見過羅瑩本人，還有過交談，情報妖精的能力如何，是瞞不過白昕玥的。況且妖委會五部不管發(fā)生任何變化，都是對整個妖獸世界產(chǎn)生影響的大動作，自然備受關(guān)注。

    查了便是查了，以如今妖獸與妖委會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能指望火煉閉目塞聽，少不得要仔細關(guān)注另一邊的狀況。

    即使被白昕玥當面提及，火煉也是一派坦然，或許因為此刻說話的正是這個眼鏡男，態(tài)度中甚至還帶了幾許懶散，說出口的話都沒有怎么走心，想到哪里便說哪里——

    “妖委會現(xiàn)今五部之中，與你關(guān)系最僵的肯定就是籌備部了，這不用說也知道。如今明確站在你這邊的應(yīng)該是綜合部，聽說那羅晨珍很有眼光，她也算是給自己找了不錯的靠山。

    其次應(yīng)該是巡查部，這原本應(yīng)該是掌控武力的實權(quán)部門，只可惜常年來一直都被白衣部隊所壓制，戚良死在了雪山，總算讓巡查部看到了一線翻身的曙光，想必副部長王介內(nèi)心還是傾向于你的，只不過麻煩之處在于巡查部局面復雜，長年以來被各大家族不遺余力的滲透，如今兩個正部長都沒有設(shè)立，所以傾向性也是有限的。不過這也沒什么，只要偏向于你，總歸是好事?！?/br>
    白昕玥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從中也找不出什么謬誤，只是不知道，這一番說辭都是來自于羅瑩等人的調(diào)查，亦或者是火煉在調(diào)查的基礎(chǔ)上親自推敲出來的？“還剩下兩部呢，你怎么看？”

    火煉瞥瞥嘴角，心說，這家伙不會是在考驗自己吧？

    不過，不滿也只是輕飄飄的一縷，差不多小風一吹也全散了?；馃掃€是認認真真的回答，“經(jīng)濟部的蔚霖老jian巨猾，所有行動都以利益至上。不說別的，單是這位蔚部長對待自己兒子的態(tài)度，便已經(jīng)讓人欷歔不已。如果蔚云非一直都扮演他那紈绔的角色，蔚霖也就一直都是慈父，頂多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墒囚狍蛏揭粦?zhàn)之后，蔚云非鋒芒畢露，搖身一變成了幕后英雄，這下子蔚霖的態(tài)度竟也跟著變了?！?/br>
    “變成怎樣？”白昕玥順勢一問。盡管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揣測，可依舊還是想要找一份佐證，兩個人看待同一件事，總要比一個人更加全面。

    火煉皺起了眉頭，分不清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忍說——縱然旁人的喜怒哀樂，原本也與他毫不相干，甚至于中間還隔了一層對立的立場，但火煉還是沒能控制住油然而生的惻隱。

    一見到他眉心中的折痕，白昕玥當即什么都明白了。甭管這只火鳥表面上如何灑脫，但卻有著世上最柔軟的一副心腸，看待叛徒是這樣，看待敵人，也是這樣。

    這一點，終究與幾千年前生殺予奪的皇帝曦冉不同。

    也或者，天生的心腸都是一樣，只是一個高處不勝寒，待人接物總要理智在前，而另一個總有些半吊子的意思，處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上，也終于能夠得幾分自由。其實，即便是火煉的處事方式，也不能說完全都能隨心所欲，大是大非上頭，他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單是沖著這一點，白昕玥也不能苛責什么。

    既然懂得，白昕玥肯定不會強迫火煉說什么，反而自問自答起來，“蔚家已經(jīng)數(shù)代站在妖獸世界頂層之上，掌控經(jīng)濟命脈，在這樣的大家族中，親情的確會演變成最不值錢的東西。如果是正常的權(quán)力更迭，蔚霖應(yīng)該也不會如此戒備，將家族與經(jīng)濟部傳到自己兒子手中，總比被旁支搶了要好。但蔚霖肯定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儼然就是那位釋先生的代言人，當蔚云非的這一重身份被揭穿，蔚霖即使身為父親，也肯定會覺得陌生，進而會害怕會恐懼，會忍不住猜測自己兒子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奪去家族的權(quán)力。不管這對父子之間還存續(xù)了幾分親情，彼此的爭端都已經(jīng)無可避免，將來的區(qū)分只在于，爭端是在暗地里上演，還是會推到臺面上來?！?/br>
    火煉盯著白昕玥，“從你的立場，肯定希望他們明著斗吧？最好能弄一個天翻地覆！”

    白昕玥并不否認。這與手段是否光彩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自古以來，權(quán)力爭斗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東西。

    “我這下算是明白了?！被馃掽c了點頭，面容有些發(fā)沉，倒是也算不上如何惱怒，只是在胸口籠了一層煩躁，多少有些沉悶?！傲_瑩前頭向我報告，說是蔚云非抓住籌備部正、副部長被免職的空當，成了代理，而且還說他是你親自舉薦的。我還以為是調(diào)查出了什么差錯，你既然知道蔚云非與釋先生的關(guān)系，怎么也不應(yīng)該扶這樣一個人上位，原來還有這樣的理由?！?/br>
    “就算我不支持蔚云非，莊錦也會，不然這位輪值會長也不會專門挑在那個時候道破蔚云非的幕后身份?！辈⒎前钻揩h替自己開脫，當時局面便是如此?！凹热贿@件事已是定局，與其讓莊錦來開這個口，還不如由我提出，好處有二——若是讓莊錦提出，蔚云非現(xiàn)下說不定已經(jīng)成了名副其實的部長，雖然‘代理’一詞對他的掣肘也有限，但蔚云非行動起來終歸不能完全放開手腳；另外，這也算是賣了一個人情，如今妖委會的局勢還不適于徹底撕破臉皮，大家明面上還是要過得去才行?！?/br>
    火煉當即就翻了一個白眼，冷嘲熱諷模式全開，“你這個人情賣的范圍倒真是廣，莊錦、蔚云非直接得了好處，就不說了，即使是那位蔚霖部長，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不管內(nèi)心如何恨得要死，表面上還要對你感恩戴德，多謝你對他兒子的提攜?！?/br>
    第246章 第246章—理想主義

    “在五部之中，經(jīng)濟部的地位極為特殊，在對待蔚霖的態(tài)度上，我必須謹慎，每一步都要考慮清楚才行。”白昕玥如此說法，已算得上某種解釋了。

    妖委會七人團首席，行事從來都只問自己心意，也唯有在火煉面前，才會多此一舉，但凡是能夠說明的前因后果，都會一一說清楚。

    火煉皺眉不解，“經(jīng)濟部地位特殊在哪里？據(jù)我所知，該部并沒有獨立的武裝力量吧？之前我們在妖精標本見過那位叫杜野的，身手尚算不錯，但充其量也只是蔚霖的一個心腹，這樣的人就算有個百八十人，對于整個狩獵季的影響也有限?！?/br>
    火煉的思考只停留在這個層面，其實半點兒都不奇怪，這原本也是妖獸的慣有思維模式，不管這一族如今怎樣式微，但骨子里流淌的還是曾經(jīng)崇尚力量的熱血，說得直白些，對于妖獸而言，如果可以用爪牙解決的問題，他們一般都懶得再苦心經(jīng)營，拳頭可比計謀省事多了。

    論起與妖獸打交道的時間，沒人能長的過白昕玥，他對此自然了如指掌，于是便十分耐心的向火煉解釋，“經(jīng)濟部的重要性不在當下，但是對于未來卻意義非凡。火煉，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并不是要徹底毀滅妖委會，而是建立一個理想中的妖獸世界，為此，需要極其龐大的資金作為支撐?！?/br>
    理想中的妖獸世界？火煉認為，“理想”這兩個字當真用的無比恰當，沒想到白昕玥竟然還是如此稀有的理想主義者。

    “要毀滅一個世界，實在太容易了，發(fā)動一場規(guī)模足夠龐大的戰(zhàn)爭就可以達成目的，曾經(jīng)的覆亡之戰(zhàn)便是。”這話，天底下大概也只有白昕玥才有資格說出來了，他不僅是覆亡之戰(zhàn)的發(fā)起者，而且還是最終的受益者，以至于那一戰(zhàn)之后，直到數(shù)千年后的今天，妖獸一族依然還在茍延殘喘，隨時都處在亡族滅種的危機之中。

    相較而言，在本次的狩獵季之中，白昕玥的行動卻有些畏手畏腳的嫌疑。

    一場翎篁山大戰(zhàn)打下來，除了微微改變妖委會的上層結(jié)構(gòu)之外，沒有造成半點兒影響，就連傷亡都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仿佛這場戰(zhàn)爭的最大目的，便是妖委會和妖獸雙方將各自的軍隊拉到翎篁山各自列陣，彼此照面之后又原封不動的各自回去，開了個大玩笑一般。

    此戰(zh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蓋棺定論，眾人明面上不會也不敢置喙，只不過在背地里卻多有議論，別人也還無所謂，可白昕玥身為此戰(zhàn)主帥，少不了會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怎樣不好聽的議論都有。

    而之前的慶功宴，一場論功行賞折騰下來，居然沒有主帥白昕玥一毛錢的事，更是給眾人的議論增添了十足十的證據(jù)。

    所有人之中，也唯獨火煉一個，多少明白白昕玥的真實想法——白昕玥并不希望用戰(zhàn)爭的手段來解決問題，達成目的。

    這算是存活了幾千年積累出來的經(jīng)驗？亦或者，只是在慘烈的生死離別之后而獲得的領(lǐng)悟？火煉并不知白昕玥是屬于哪一種。不過火煉還是認為，只要能夠貫徹自己的選擇，這樣的人確實值得感佩。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我還有一件事需要證實——”感動之余，火煉還是繞回當前的話題，也并非他為人現(xiàn)實，只是單純的懶得動腦子而已，迫在眉睫的種種事務(wù)都已經(jīng)繞成了一團亂麻，他何苦還要把未來的麻煩添加進來？未來的事未來再說，火煉堅決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說?！卑钻揩h端的是態(tài)度良好，有問必答。

    火煉斜瞄了對方一眼，心說，這會兒答應(yīng)的爽快，可不要轉(zhuǎn)眼不認賬，又給他上演“顧左右而言他”那一套戲碼。

    “我想知道左部戚良的死因。”事實證明，火煉現(xiàn)在越來越有先見之明了，他的問題才剛剛出口，對面白昕玥臉上瞬時便掠過了一絲猶豫。于是火煉好不容情的又冷冷補了一句，“真正的死因?！?/br>
    白昕玥嘆了一口氣，“你的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戚良死后的照片了。”那照片可是在聶瑞博那老頭的授意下拍攝出來的，無比清晰的近照，每一個細節(jié)都纖毫畢現(xiàn)。當時被聶瑞博用投影儀放了出來，不少人都看見了，白昕玥料想，在場的說不定哪一個便是火煉的眼線。

    “三棱刺”，正中咽喉，雷哲鳴只是將戚良打了個半死，但這個才是致命傷?！被馃捬院喴赓W。

    “的確如此。不僅有照片，而且還有聶瑞博弄出的尸檢報告作為證據(jù)。那老頭煞費苦心，只是為了讓我成為兇手。但是從真相來看，他也確實猜正確了。當天我本人雖然不在雪山，但要在左部中安插一個人手替我辦事，也并非全無可能?！?/br>
    火煉稍作整理，頓時明白了來龍去脈——

    妖委會左部的確算得上一支戰(zhàn)斗力驚人的王牌部隊，不用說也知道定然軍紀嚴明，可是不管怎樣，組成軍隊的依舊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肯定會有破綻，能否攻陷，只看是否下了足夠的功夫和成本。

    說起來，白昕玥既然可以將緹娜夫人手下的嚴秀弄成一個雙面間諜，同理類推，在左部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也并不值得奇怪了。

    然后到了雪山之戰(zhàn)，白昕玥便暗中命令此人殺了左部副隊長，并且還留下了足夠的證據(jù)，生怕旁人看不出戚良死因似的。

    火煉猜測，此人戰(zhàn)后肯定已經(jīng)銷聲匿跡。妖委會的戰(zhàn)報表明，參與雪山一戰(zhàn)的左部隊員全軍覆沒，既然沒有留下活口，是否有人失蹤，肯定不會受人關(guān)注。左部原本就奉行神秘主義，每一次行動調(diào)集了多少人手參與，在妖委會的檔案上也只是隨便記載兩筆，事后根本沒有具體的細節(jié)可查。

    但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