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她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靳布停下腳步，回到院子的月門處。

    “誰住在里面？”

    四周很靜，靜的靳布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見沒人回答，她又鼓足勇氣：“是誰在說話？不出來我走了?！?/br>
    “是我。”一張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的臉從月門后探出，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顧慮著什么。

    “呃……”靳布愣了愣，“程墨竹？”

    這院子里如果有其他女子的話那便只有程墨竹了，雖然靳布一直以為楚修然已經(jīng)將她送走了。

    程墨竹也怔愣了片刻：“你是那個，那個賣給我墨寶的東宮宮女？”

    靳布又怔住了，好久遠的事情啊，她努力想了好一會兒才回憶起自己和程墨竹唯一打過照面的時刻。

    “啊，對?！?/br>
    程墨竹咬了咬唇：“康州王妃是你？那當(dāng)初在宮里的皇后呢，也是你？”

    “啊，對?！苯紦蠐项^，她啥時候攢了這么多身份了？

    “程夫人，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月門附近十米您不能過來的?！毙鞁邒邚暮诎堤幍酿郎献邅?。

    程墨竹被這聲音嚇了一個激靈，猛地跨出月門躲在靳布身后，磕磕巴巴：“我、我……”

    “徐嬤嬤？”靳布看著從黑暗處出現(xiàn)的嬤嬤輕輕出聲。

    當(dāng)初靳布第一次小產(chǎn)，在未央宮同楚修然冷戰(zhàn)時身邊就是徐嬤嬤在照顧。

    看來這位徐嬤嬤有點手段，是楚修然專門派來看管軟禁之人的首選。

    “王妃也在這里。”徐嬤嬤迅速調(diào)整表情和語氣朝靳布微微屈膝，“這么晚了王妃還沒歇息嗎?！?/br>
    “出來走走消消食。”

    徐嬤嬤見程墨竹并不打算松開靳布的模樣，徑直走到她身邊，拉住程墨竹的手腕，溫聲道：“程夫人，天色已晚，該歇息了。”

    身邊的程墨竹緊緊攥住靳布的衣袖，腳底不由自主地跟著徐嬤嬤走入月門。

    “王妃，我……”程墨竹扭過頭眼中似有星星期盼。

    靳布沉默不語，不管程墨竹為何還在這里，她都沒有將情敵放出來的道理。

    第二日，靳布特地轉(zhuǎn)到了程墨竹的院子，這次院子的月門被木板封住了。

    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空無一人。

    “王妃……”小小的聲音傳來。

    靳布低頭，程墨竹從月門內(nèi)悄悄探出腦袋來。

    日光下程墨竹的臉色很不好，灰白憔悴，眼底烏青一片。

    “你生病了？”

    “王妃，我不出去了，你能陪我說會兒話么?！背棠穹鲋庾≡麻T的木板答非所問。

    靳布環(huán)顧四周：“你的貼身丫鬟呢，徐嬤嬤呢，如果你感覺不舒服得讓她們幫你叫大夫?！?/br>
    “我沒?。　背棠衤曇舾吡藥追?，“我只是，想找人說說話。”

    靳布大約明白了幾分，她試探道：“這院子里只有你一個人對么，徐嬤嬤管著你不讓你出來？”

    程墨竹點點頭，眼淚也流了出來，隨即又趕緊搖搖頭：“我不出去，王妃放心我不出去的。”

    “你一個人在這里住多久了？過來以后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這里住嗎?！?/br>
    一個人整日呆著一個密閉的環(huán)境，沒有人說話也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心里的郁結(jié)無處排解，整日整夜的孤獨寂寞就能讓人出現(xiàn)抑郁等心理問題。

    靳布走進了幾步，道：“你怎么沒有離開呢，王爺應(yīng)該給你說過你可以離開王府過自己的生活或者回到母家讓他們再為你選一門親事，以程相的身份你完全可以再找好的歸宿?！?/br>
    “才開始是我自己不愿離開王府，總覺得王爺會看到我的拳拳之心會被我感動，對我青眼有加，后來我就沒法離開了，以王爺現(xiàn)在的身份我回到大夏父親不會讓我進門的，哪怕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在世人看來我為王爺孕育了小世子，大夏哪里能有我的容身之地……”

    程墨竹的嘴唇有些泛白還有些起皮，不知道她多久沒有好好飲食休息了。

    靳布抬眼注視著程墨竹：“這些你給我說沒有用，王爺他有自己的大業(yè)要做，個中機會也是你自己錯過的……”

    “王妃，現(xiàn)在我也沒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奢求什么?！背棠窨酀匦π?，“你能隔幾日過來陪我說兩句話么，府中的丫鬟隨從不能從這里經(jīng)過，如果不是每日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說些話我都快忘記怎么說話了……”

    “王妃，您過來了了?！毙鞁邒叩穆曇敉蝗粡纳磉呿懫稹?/br>
    靳布唬了一跳，程墨竹也立刻噤了聲。

    “嬤嬤這是……”

    靳布看著徐嬤嬤將手上的托盤放在地上，從月門最下方的縫隙塞進去。

    程墨竹彎腰端起托盤朝靳布笑笑欠欠身離開。

    靳布發(fā)現(xiàn)托盤上所用的碗勺皆是銀制品，連茶水杯也是銀制的。

    徐嬤嬤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瞅了瞅程墨竹遠去的背影道：“銀制的物什摔不破，這是為了避免程夫人有什么輕生的舉動。”

    那這樣程墨竹和被判無期徒刑有什么區(qū)別，只不過這個牢房更寬大些罷了。

    靳布干干笑了兩下：“考慮的挺周到，那徐嬤嬤忙，我先走了?！?/br>
    “王妃心思純良，這里還是少來的好，以免惹了王爺不悅?！鄙砗笮鞁邒哐a充道。

    約莫知道侍衛(wèi)攔不住她，靳布這次出門時倒沒有遇到什么阻礙。

    剛到店鋪沒多大會兒，郭淮便來了。

    “我想著昨日藥材還沒有分裝好，你一個人能忙到下午去，我過來搭個手還能快一些?！?/br>
    靳布心里想著程墨竹的事對他說的并沒有怎么在意，便點點頭以示同意。

    得了允許的郭淮憨厚的笑笑，便埋頭苦干起來。

    沒多大會兒德武又過來好似一堵墻一般站在郭淮面前，虎視眈眈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又來……

    靳布見狀極度無語，這還沒開業(yè)呢就整天豎個瘟神，要等真開業(yè)了還了得？！

    “德武你是不是整天閑得沒事干！你主子那邊不需要你嗎。”

    德武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郭淮：“主子分配給屬下的任務(wù)就是看著夫人，不讓一切有歹心的人接近夫人，確保夫人安全?！?/br>
    “喏，原房主以后的藥材供應(yīng)商，這是歹人？需要你在這里盯著看？”靳布指著郭淮把心頭的氣撒在德武身上，“你瞅瞅他是能拿劍劈了我，還是能把我劫走？！”

    “那可不一定?！钡挛浔е鴦ρ劬ν?，他也不想來這里做這么棘手又無聊的差事。

    每天夾在王爺和王妃之間好難啊，又要執(zhí)行王爺?shù)拿钣謸?dān)心王妃猛地出手把他扎暈，真是太難了。

    靳布掐著腰驅(qū)趕著德武：“走走走！你站在這里過往的百姓都不敢進來問診！我這還準備再招兩個幫手呢，就你站在門口誰也都不敢過來咨詢?。　?/br>
    正說著面色陰沉的楚修然冒了出來，幽幽道：“你還要招人手？作甚？幾個？男的女的？長什么樣子？你要與他們一同在這醫(yī)館共事？”

    “這么多問題我要先回答你哪一個？”靳布瞥了一眼楚修然冷冷道。

    得，今天上午別想干事了，這一會兒就有兩個瘟神佇在門口。

    “所以昨晚我說的話你全都沒聽進去？！你就要開這醫(yī)館？！”楚修然目光森森，咬牙切齒。

    靳布以同樣的話回復(fù)：“那我說的話你也沒聽進去？我今天明確把話撂這，這醫(yī)館我是開定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br>
    “還有把德武還有門口樹上安排的，房頂上蹲著的，每天我身后跟著的人通通給撤走！別等我親手處理！”

    楚修然神色有些難堪，瞪了一眼德武：“怎么安排的人！”

    “這位公子，我是這藥房的原房主，我覺得你家娘子愿意出來開醫(yī)館是好事，一來醫(yī)術(shù)不會浪費能讓普惠百姓，二來家里有這樣愿意同男子一起承擔(dān)生活壓力的女子很少的，公子有這福氣得珍惜才是?！?/br>
    楚修然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十分暴躁道：“這人誰，怎么還在這里？你怎么做事的？”

    德武斂目垂首單膝跪了下來：“屬下辦事不利，請主子責(zé)罰?！?/br>
    “我說這兩天德武一來就死盯著郭大哥看呢，敢情也是你知會的??？你有完沒完！”

    “郭、大、哥？”楚修然一字一頓，“呵，你這才認識幾天就喊得這么親熱了？！這虧得我派德武看著，要是沒看著還不知怎么著呢！”

    “楚修然，你嘴巴再沒個把門的老娘現(xiàn)在就把你嘴給撕了！”

    看著面前女子爆炸成小獅子的模樣，郭淮剛想上前拉住她，卻被身邊的侍衛(wèi)一把抓住。

    “躲遠點，免得打起來濺你一身血?！?/br>
    郭淮：“嗯？”

    這果真是府里的侍衛(wèi)嗎，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我說錯了嗎?！背奕灰膊环?，細想想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喊過自己‘哥’呢。

    聽到這話靳布完全不想再控制自己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小小的個頭猛地撲過去，用手指頭在楚修然臉上留下五道血痕。

    “你、你、你……”

    “我怎么了？”靳布一下把楚修然撲倒在地，騎在他身上又打又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