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媒婆
當(dāng)戚弦和丫鬟趕到時,場面有點不受控制。 “嚯,鐘小姐說的這是什么話,老婆子我二十歲幫人做媒,整個淮州姑娘見到我都要當(dāng)月老拜一拜?!?/br> 那媒婆穿著綠底繡花薄襖,身材矮小圓潤。 她雙手叉腰站在正廳中央,身后擺著四個大木箱,挑擔(dān)的壯漢在她身后列成一排,頗有氣勢。 “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不知禮數(shù)的!果真是沒娘教,長成了歪脖子樹!” “老虔婆,哪來的臉給自己貼金?” 鐘月華氣得渾身發(fā)抖,這些話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踩到了她的底線。 “舒冬雪是你做的媒吧,張屠夫的女兒是你送出去的吧,還有李家王家,她們都是被夫家活生生打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給棺材鋪攬生意呢,現(xiàn)在你還敢進我鐘家的門!” “沒教養(yǎng)的死丫頭,嘴這么毒,有哪個男人受得了你!” “與你無關(guān)。”鐘月華冷笑,“趙進,愣著干嘛,把這老虔婆給我轟出去!” 侍衛(wèi)抄起長棍圍上去,那幾個壯漢也不甘示弱,眼看兩方快要打起來。 戚弦趕緊快步進正廳,端著茶杯走到媒婆面前,“郭嬸子,您說累了吧,喝口熱茶潤潤嗓?!?/br> 同時對著跟來的丫鬟使眼色,讓她們扶著鐘月華坐下。 媒婆瞇著三角眼,狐疑地打量她,“你又是誰?” “我是鐘夫人在京城的好友,當(dāng)年可是把這孩子當(dāng)女兒一樣照顧。前幾日想起她,便過來看看,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 ?/br> 戚弦拉著她坐下,邊說還邊拍著她的手臂,活脫脫一副認(rèn)識許久的老閨蜜聊天的架勢。 面紗擋住了她大半張臉,身上還有曾經(jīng)吃了七年苦的滄桑感,那郭婆子一時半會兒也沒分辨出來。只聽她說是京城來了,也就收斂了些脾氣。 另一邊,鐘月華不干了,她神色冰涼地瞪過來,戚弦也毫不客氣地瞪回去,然后轉(zhuǎn)頭對媒婆繼續(xù)說著。 “這丫頭被她爹寵壞了,什么大實話都敢往外講,郭嬸子別介意。這些年您湊成了多少對佳偶,大家都有目共睹,今日為了這丫頭的婚事,您還親自走一趟,真是有心了?!?/br> 被她態(tài)度良好的一頓夸,媒婆覺得順心,又喝了口熱騰騰的茶,從嘴暖到胃,之前的火氣自然消了大半。 “不是老婆子我嘴碎,你既然是她娘的舊友,也得幫忙管管這孩子。什么話都敢往外講,也不怕壞了自己名聲?!?/br> “您說的是?!逼菹也皇莵砗退黄饠?shù)落人的,于是換了話題,“這箱子……難不成這丫頭定下親事了?” 一般男方說親都會先讓媒婆探探口風(fēng),女方同意后再合八字,然后才大張旗鼓地帶著聘禮上門,免得把事情鬧到明面上,結(jié)果女方不表態(tài),會讓兩家都下不來臺。 郭媒婆笑容尷尬,她這樣不過是想施壓,沒有女主子的人家自然比較好拿捏。 “嗨呀,這不是范老爺看重這事兒么,巴巴地挑了許多值錢貨塞過來,就是想趕緊把兒媳婦娶進家門啊!” “范家?”戚弦裝作驚訝道,“可是淮州司馬范祁范大人?” 媒婆以為她被鎮(zhèn)住,得意道:“自然是,那范大人家里財物豐厚,之前也在京城當(dāng)過官,現(xiàn)在別提多受刺史大人器重了!” “這樣啊……那為何莫大人退了他家的親事?來臨江縣之前,有幸在莫府小住幾日,當(dāng)時莫大人可不怎么看好范公子?!?/br> 戚弦目光真誠,“聽說范公子最愛招惹年輕姑娘,典型的紈绔子弟,靜萱就是因為這事兒才哭著退親的。” “這……都是誤會。”媒婆臉上掛不住了,試探著問,“您和刺史大人家……很熟?” “倒也談不上熟,只是見過幾次?!碑吘故窃诰┏情L大,這種欺軟怕硬的勢利眼,她見得多了。 對方語氣越是平淡,媒婆越覺得心里沒譜,方才的氣焰被一盆水撲滅,冒了白煙。 但是想到范家承諾的銀子…… “唉,莫小姐和范公子八字不合也是沒辦法?!泵狡叛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倒是鐘小姐和范公子門當(dāng)戶對,范家也是官宦人家,在淮州還有幾分臉面,家底又殷實,放眼望去,哪有比他更合適的女婿哦!” 戚弦沒急著接話,反倒是輕笑了幾聲。 “您覺得?”媒婆心里有點發(fā)毛,拿不準(zhǔn)她的注意。 這女人從京城來,和莫刺史相熟,指不定也是個官家夫人。 而且與鐘夫人生前是故交,現(xiàn)下還特意來臨江縣……看她衣著素靜裹得這般嚴(yán)實,不會是死了夫君,準(zhǔn)備過來給鐘縣令當(dāng)繼室吧? 念頭一起,就有些收不住。 戚弦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笑了幾聲后猛然拍了把桌子,“郭嬸覺得月華好欺負(fù)?還是覺得鐘縣令好拿捏?” 媒婆一震,“這……這哪能……” “那你認(rèn)為,范家兒子會過來做上門女婿?”戚弦冷笑,“也不奇怪,畢竟范祁曾經(jīng)就是周家的上門女婿?!?/br> “夫人,這么說就不合適了吧,范大人好歹也是個官……” “確實不合適,說上門女婿是抬舉他了??恐芗业腻X砸出來的官位,發(fā)達(dá)了就改回本姓,還納了幾房小妾進門。”戚弦目光凌厲,高聲道:“這樣的人家,你介紹給月華是安的什么心思?” “我……”媒婆被她吼得愣住,猛然回過神,掐著嗓子喊道:“夫人怎么平白污蔑,老婆子我好心幫忙……” 這時一個丫鬟進來,戚弦看向她,“何事?” 媒婆準(zhǔn)備的長篇大論被打斷,一口氣堵在心口。 丫鬟附在戚弦耳邊悄聲說:“老爺那邊有急案,一時半會兒走不開?!?/br> “那就好,去備茶吧。”戚弦看了一眼丫鬟,然后對著媒婆柔聲道:“縣令爺?shù)介T口了,郭嬸不如和他說說這門親事。” 丫鬟瞬間領(lǐng)會她的意思,笑瞇瞇地泡茶去了。 媒婆沒有聽清那句咬耳朵,只聽鐘縣令要回來,順口反駁,“那案子怎么可能這么快!” “哦?郭嬸消息挺靈通的,衙門確實有個案子,不過到底是唯一的女兒,怎么也不能讓人欺負(fù)了不是?” 戚弦盯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能照出人心。 媒婆訕笑道:“天色也不早了,老婆子我就先回去了,都是街坊鄰居的,若是覺得這門親事還行……” “不必?!逼菹掖驍嗨?,“郭嬸給范大人回話吧,就說八字不合。若他還有異意,我親自去找莫老爺當(dāng)說客。” “一點小事,不好麻煩刺史大人。您二位忙著,我先回去了?!泵狡排阒纤膫€大箱子離開。 正廳里下人們回到自己崗位,戚弦坐著喝茶,身旁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我娘的舊友?當(dāng)女兒一樣?” “咳,情況特殊。”戚弦溫言解釋道:“她就是欺負(fù)你沒長輩撐腰,鐘縣令雖然厲害,到底是個男人,不好參與后院的事。我當(dāng)時也是權(quán)宜之計,并沒有冒犯你母親的意思?!?/br> 鐘月華抿著唇不說話。 “你啊,懂得用語言保護自己,這很好。但是有些時候,遇到這種人,你沒辦法和她們正面來?!?/br> 戚弦嘆了口氣。 “你是大家小姐,她只是市井婦人,你的諷刺她未必能聽懂,但是她卻能葷素不忌什么腌臜話都甩你臉上,到時候吃虧的是你自己?!?/br> 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不強求她能認(rèn)同,只希望她能認(rèn)識到這個問題。 就算能幫她解了上輩子的死結(jié),以后的路還是得她自己走。 鐘月華靜靜地聽著,在戚弦起身離開時,輕聲說了句,“謝謝?!?/br> 戚弦頓了頓,“不客氣?!泵婕喯?,她勾起笑容。 “你和莫靜萱關(guān)系很好?”鐘月華追上來,跟在她身側(cè),語氣恢復(fù)了平日的冷淡。 “就說過一次話。” “呵呵,她那個爆竹性子,把自己親事炸沒了,火星子卻點了我家的房,真是個麻煩精!” 鐘月華眼里盡是嫌棄,她們兩人見面次數(shù)不多,但是都給彼此留下了深刻印象。 “從本質(zhì)上講,你們兩個其實很像?!逼菹蚁肓讼?,說道:“一個容易動手,一個容易動嘴,都不怎么過腦子?!?/br> “別用這副長輩模樣說話,怪惡心人的。” 兩人正邊走邊聊,前面忽然跑來一個丫鬟,是之前扶謝景洋回房的,此刻她行色匆忙,看到兩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嗚,戚姑娘對不起,是奴婢沒用?!?/br> 戚弦心里突突跳了起來,和鐘月華對視一眼,迅速跟著丫鬟跑到后院。 幾個陌生的下人圍在一起,地上謝景洋一手撐在石板路上,一手壓倒了路旁的枯草。 眼看一人抬起腳往他身上踹,戚弦大喊出聲,“住手!” 那人回頭,正是方才媒婆口中的范有承。 “喲,怎么又是你?” 戚弦雙手握拳,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偏頭對著那個丫鬟道:“去把前院護衛(wèi)叫來,讓人去衙門告訴老爺有歹人闖進府,再找一人去我房里取那把七弦琴?!?/br> 那丫鬟憋住淚水,點點頭飛快跑出去。 鐘月華握住她的手,“別怕,我會幫你?!?/br> ※※※※※※※※※※※※※※※※※※※※ 嗚嗚嗚感謝小天使投雷!感謝小天使的評論!謝謝支持! 這一章斯筆比較多,寫著寫著字?jǐn)?shù)就到了,想從對話寫出兩人的交鋒,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效果(畢竟作者渣還蠢……) 不過我會努力的!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