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了一夜好眠的琳琳，憧憬著一會兒就能親眼看到的青海湖上的日出，心里美滋滋的。不料，一出門見到的卻是陰沉沉的天空，厚厚的云層深不見底。琳琳的樣子，瞬間就像蔫了的花兒。把箱子丟給趙濤，垂頭喪氣地拉開汽車后座，鉆了進(jìn)去。隨后，趙濤和小澤也先后拉開另一邊的車門上車。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分鐘，艾珈從酒店出來，把箱子交給陸錚，往前兩步拉開車門，探頭詢問坐在里頭的人：“你們換個人去坐副駕，行嗎？”

    叁人看了看她都沒說話，艾珈心想也對，陸錚這sao包豪車，哪個位置坐著不是一樣舒服？既然沒人愿意，她當(dāng)然也不強(qiáng)求，沖著他們笑了笑，直起身準(zhǔn)備關(guān)門。這時，坐在最里頭的琳琳推門下車，“珈姐，我跟你換吧?！?/br>
    艾珈道了謝，拉開車門，示意小澤往中間挪。

    車子啟動后，艾珈詢問道：“我能否把車窗拉開一點？如果大家有人覺得冷，我再關(guān)上，好嗎?！?/br>
    眾人沒有異議，她便把窗戶打開叁分之一，左手撐著下巴，遠(yuǎn)望湖面平靜如水的青海湖。

    “陸哥，你說今天的天氣會不會一整天都這樣?。俊绷樟照Z氣低落地問。

    “日出是確定不能看到了，不過也未必會下雨。西北的天氣很奇妙，就算青海湖這邊下雨了，茶卡也有可能晴空萬里?！标戝P淡淡地回答。

    “沒關(guān)系啦，這次沒有看到，我們下次有機(jī)會還可以再來。”趙濤安慰道，“不過就是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jī)會坐上陸哥的豪車?！?/br>
    “我這車也沒有多豪，放在北京上海的大街上，那根本就不起眼?！标戝P笑著說，“你倆啊趁著年輕，好好努力賺錢，到時候想買什么樣的車就買什么樣的車。”

    “你倆別聽他瞎說，車子哪用開那么好啊，能代步就行了?！卑煨闹荛_上風(fēng)火輪Q7的主，不是土豪和暴發(fā)戶那也十有八九是個富二代，尤其是陸錚這種皮囊好、談吐優(yōu)雅、氣質(zhì)出眾的男人。

    “珈姐，我從一個公眾號里面的文章看過，你們廣州人據(jù)說都很低調(diào)，有錢人都只開十多萬的車，并且啊你們都很喜歡買地攤貨，尤其是50塊一件的T恤。是不是啊？”琳琳扭頭，好奇地問。

    “瞎說！50塊一件的地攤貨，怎么可能??？25塊，不能再多了?！卑煺f完，眾人大笑。

    “琳琳，你現(xiàn)在還覺得看不到日出很遺憾嗎？”說話的是小澤。

    “還是遺憾?。〉菦]有那么難過了?！?/br>
    “人生本來就這樣，沒有什么好遺憾的。去年暑假，我去了新西蘭，看了最美的星空，體驗了高空跳傘。很美好對不對？但因為天公不作美，南島冰川徒步?jīng)]有成行?！?/br>
    “哇，珈姐。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國家?。俊?/br>
    “也沒有吧，二叁十個而已?！?/br>
    “二叁十個？珈姐，你說的好輕松??！”琳琳撇嘴，然后又八卦地問道：“珈姐，你都跟誰去的??？”

    “一個人?。　?/br>
    “沒勁！還以為是有情人一塊兒去玩呢?！?/br>
    艾珈聽了，笑著搖搖頭，“我告訴你，每次我一個人旅行的時候都沒有任何遺憾，甚至還超出預(yù)期。去新西蘭的時候，跟男朋友去的。南島冰川徒步是他最期待的，結(jié)果，偏偏就這一項沒有實現(xiàn)?！?/br>
    “冰川徒步，很耗體力的運動喔！”小澤說。

    “對啊?！?/br>
    “不過珈姐，我覺得遺憾就是留給下一次出行去彌補的，你們有時間可以再去??！”琳琳貼心地說。

    “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艾珈應(yīng)到。

    “??？怎么會這樣，聽說很多情侶共同旅行后都分手了，珈姐你們不會也是這樣吧？”

    這時，一直靜靜聆聽的趙濤說話了，“琳琳，你閉嘴！你問得太多了！”

    琳琳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的自己有多不禮貌，于是悻悻地說：“珈姐，對不起！”

    艾珈倒不介意地說“沒關(guān)系，你不用擔(dān)心，不是所有戀人旅行后都會分手的。我們也不是，他只是要回家了?！?/br>
    最后一句，琳琳不解又不敢問?！八敲绹??！卑煺f。

    車廂安靜了幾分鐘后，小澤啟了新的話題：“其實我倒覺得昨天的青海湖是從屏幕里走出來展現(xiàn)在世人眼前的！美到不真實。而此刻看到的青海湖讓我感受到了詩人海子筆下的那個青海湖，有一種詩歌般的孤獨感?！?/br>
    “你是說海子寫的那首叫《七月不遠(yuǎn)》的詩吧？”艾珈側(cè)目看他。

    小澤輕笑，“看來你也讀過并且印象深刻?！?/br>
    艾珈搖頭，“那倒沒有，就是大學(xué)的時候在圖書館借閱過。它是怎么讓你印象深刻的呢？”艾珈調(diào)侃道。

    小澤略帶傲嬌地說：“誰還是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xué)了？”接著又說：“高中時期第一次接觸海子，源于暗戀班里的學(xué)霸，她呢，最喜歡海子的詩。我還跟她借過那本《海子詩選》，里面就有《七月不遠(yuǎn)》?！?/br>
    “青海湖上，我的孤獨猶如天堂的馬匹?！卑燧p聲吟說。

    “我就是那個情種：詩中吟唱的野花?！毙烧f完，兩人相視一笑。

    坐在駕駛座上的陸錚一直靜靜聽著沒有開口。對他而言，30歲的陳艾珈不可能沒有任何感情經(jīng)歷，哪怕她有過一個老外男友，也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他只是好奇：一年前還結(jié)伴同游新西蘭的戀人，一年后就只剩孤身一人地來到大西北，這跟失戀有關(guān)嗎？為什么才初相識，陳艾珈就對自己產(chǎn)生了興趣？

    想到這，陸錚抬起眼皮透過后視鏡瞄了一眼后座：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陳艾珈已經(jīng)把窗戶關(guān)上，歪著頭輕靠在小澤的左肩上睡著了；小澤也閉著眼睛，但不知是不是在裝睡。最邊上的趙濤也耷拉著腦袋，右手扶額；副駕駛的琳琳則背靠座椅，扭頭看著窗外。

    車子駛?cè)胂鹌ど?，厚厚的云層開始散開，依稀可見微弱的太陽光，看來今天還會是個大晴天。約莫在四面環(huán)山的蜿蜒車道上跑了20分鐘左右，陸錚見到前方幾十米處設(shè)有“行李箱路障”，一輛車牌甘A的別克商務(wù)車閃著車燈靠邊停在右前方，現(xiàn)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不到，陸錚把車速減慢，最后把車子停在離商務(wù)車十多米的正前方。陸錚迅速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一路小跑過去。

    幾分鐘后，陸錚跑了回來，打開后備箱，從里面取出工具箱。

    “后面的車輛出了點故障，耽誤大家一點兒時間。你們可以在車?yán)锎部梢韵聛硗竿笟??！闭f完又飛奔過去。

    琳琳在車?yán)锷炝松鞈醒?，然后率先拉開車門下去。后排叁人見狀，也接連下車。山里空氣清新、視野開闊，連綿的青山望不見頭。叁叁兩兩的車輛陸陸續(xù)續(xù)從旁邊駛過。艾珈看了眼手機(jī)，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信號，這要是大晚上的，被困在這深山中，可夠嗆！就算沒有狼群出沒，恐怕也會凍個半死！

    10多分鐘后，陸錚提著箱子回來，招呼著大家上車。艾珈見他雙手蹭了一些車油和灰塵之類的臟東西，體貼地遞給他兩張濕紙巾。陸錚把手擦拭干凈，上車系上安全帶，啟動車子。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不要緊。那輛車怎么了？”

    “后車胎被扎了一個，那個哥們粗心大意，出門的時候沒檢查清楚，工具箱忘帶了，備胎取不下來?！?/br>
    眾人點點頭，“那現(xiàn)在好了嗎？”艾珈下意識地扭頭望后面，轉(zhuǎn)了個彎后，已經(jīng)看不見后面的車子了。

    “我的工具箱不適用。他現(xiàn)在只能等了，等到同等車型的另一輛車過來，借那輛車上的工具就可以?！?/br>
    “哦?！卑煲廊粵]有回頭。

    “不用擔(dān)心，現(xiàn)在是旺季，車多，而且他那款車不少見。這種情況也很常見，尤其是專門跑旅游的人。誰出門都有可能遇到困難，一般不趕著去投胎的車輛都是能幫則幫的。”陸錚補充說。

    到達(dá)茶卡鹽湖風(fēng)景區(qū)時，時間尚早。西北的太陽總像欲遮還羞的小姑娘遲遲不愿現(xiàn)身，只有到了十點半甚至十一點，才會揭開面紗示人。

    茶卡的美，只有去了的人才知道。晴天而至，天空倒影在湖水中，湖水融化在藍(lán)天里；一望無際的湖水就是一條長長的閃著銀色白光的鹽路。

    艾珈從景區(qū)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陸錚站在出口處，背靠欄桿，今天的他上身一件寬松橄欖綠的針織衫，袖子推到手肘處；下身一條卡其色休閑褲，腳穿匡威經(jīng)典款帆布鞋，這身衣著讓他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她走過去，站在他旁邊，陸錚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陳艾珈左手撩起頭發(fā)，露出細(xì)白的脖子，右手給自己扇著風(fēng)：原先穿在身上的那件格子長袖襯衫已經(jīng)脫下，圍在腰間；上身只剩一件白色v領(lǐng)的針織背心，陸錚微微低眉，就能看到那條性感的溝以及若隱若現(xiàn)的半圓。陸錚想提醒她穿上外套，卻又清晰可見她胸口處細(xì)細(xì)的汗珠。

    “你來西北是因為愛情？”有些尷尬的陸錚決定說點兒什么。

    “嗯？”艾珈不解。

    “因為失戀？”

    艾珈輕笑，用曖昧的眼神盯著陸錚，“不如你先告訴我，那支波爾多紅酒的故事啊？”陸錚回看她，艾珈又說，“我猜是個女人?！?/br>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陸錚反問道。

    “也對。其實我倒也不在意。只要，你給我一樣?xùn)|西。”艾珈說這話的同時，右手食指不經(jīng)意地劃過陸錚的下腹。

    這一次，陸錚從艾珈的眼睛里讀到的只有“情欲”兩個字。他總算明白了，這個女人想從他身上得到的是一夜情！

    陸錚有些憤怒，恨恨地說到：“陳艾珈，你跟我之間只是老板與住客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充其量也只是司機(jī)和乘客的關(guān)系！你要的東西，我沒有！”說完，頭也不回。

    坐回車?yán)?，陸錚與陳艾珈之間無形之中有了一種低氣壓。兩人一路無話，只有琳琳猶如清脆的百靈鳥般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趙濤和小澤偶爾搭腔。午餐時間，作為西北男人的陸錚也以“想吃青海地道的炮仗面”為由，沒有加入另外四個人組成的“南方飯團(tuán)。”

    下午稍早時候到達(dá)大柴旦翡翠湖區(qū)，翡翠湖是以零零散散、大小不一、形態(tài)各異的湖泊連接而成的，因湖水翠綠如翡翠而得名，也是青海省境內(nèi)為數(shù)不多的尚未開發(fā)的風(fēng)景區(qū)之一。兩天之內(nèi)，連續(xù)看了叁個湖，雖然每個湖呈現(xiàn)出來的美態(tài)各異，但翡翠湖還是多少有些讓艾珈感覺審美疲勞了！加上景區(qū)尚未開發(fā)，管理混亂廁所骯臟，只在里頭呆了半個多小時就出來了。手里用紙巾捏著一個透明塑料袋，里面清晰可見有幾個喝剩下的瓶瓶罐罐。

    入口處前方的停車區(qū)域，不僅車輛眾多，也因管理不到位，有些私家車亂停亂放。陳艾珈就是穿梭在這些車群中尋找著垃圾桶，最后繞過陸錚的風(fēng)火輪Q7，往前走了幾步扔掉手中的塑料袋，再從包里抽出濕紙巾，擦拭雙手后來到座駕前，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

    陸錚覺得空氣都瞬間凝固了，一時尷尬不已——方才她經(jīng)過車前，他正忙著回復(fù)助理靳歆的信息，直到她坐上車，他都是沒有心理準(zhǔn)備的。

    “景區(qū)不開發(fā)，游客一來，環(huán)境臟亂差；可一旦開發(fā)，又不免過度商業(yè)化?？磥眙~和熊掌真是不可兼得?！?/br>
    陸錚透過后視鏡，看到陳艾珈微笑著的臉，就好像中午那段小插曲完全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陸錚輕笑，心想反而是自己忸怩了。

    “理論上來說大多數(shù)情況下確實如此！但也有些景區(qū)是不吭客不宰客，管理規(guī)范的。比如故宮博物館，一次售票，價格便宜并且多年不漲價?！标戝P說完，放下手機(jī)。

    “這種畢竟還是少數(shù)，上午在茶卡，大部分游客還是比較有修養(yǎng)的，但也不乏一些人無視景區(qū)規(guī)則，別說你是直接抬腳踩在鹽湖上，就是套上了透明塑料鞋袋我也覺得還是不該。尤其有些人，還脫下鞋袋隨手一扔，看著真是讓人憤怒又心痛?！卑鞜o奈搖頭。

    “那你得慶幸是今天才來，要是在近兩叁年前來的話，你會更加難受。所以，事情還是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的?！标戝P攤手。

    “但愿如此吧！”艾珈點點頭，接著又問：“能否放幾首歌來聽聽？”

    陸錚伸手在前面按了一下，前奏一出來，艾珈就笑著說了一句，“Wow，I   love   him!”這首歌曲正是歐美男歌手Christopher的名曲Nympho，也是艾珈的手機(jī)播放器里循環(huán)播放了很久的一首歌。當(dāng)性感又撩人的嗓音響起，加上那隱晦的歌詞，陸錚頓感平常寬敞又舒適的車廂瞬間變得狹小又壓抑。好在，后座的小女人早已調(diào)整好姿勢背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一曲未完，艾珈已沉沉睡去。陸錚看著陳艾珈那張干凈嫩白的臉，長長的眼睫毛耷在眼皮上，整個人安靜得猶如睡夢中的嬰兒，乖巧溫順。想到這，陸錚不由自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