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蘿把屋子里的血沖洗掉, 開門通風(fēng)，又燃了一支安神香，壓壓味道。

    一晚上都沒停下來休息片刻，此時她已經(jīng)十分困倦, 早晨的豬食還沒有煮。

    這次姜蘿直接在鍋里煮了一大鍋紅薯粥，自己舀了兩碗放著，其他的都提去喂豬。

    那些豬圍上來喝了紅薯粥，麗麗仍然躺在地上, 沒有醒。

    吃了神仙草的人都要睡上一天。

    姜蘿囑咐了幾句，又給她們準(zhǔn)備了清水, 喝完粥, 鎖好鐵門，去山里找何彬彬和何夢夢。

    姜蘿打開定位系統(tǒng)，直接鎖定了他們的位置。

    那一人一豬大概是連夜趕路, 一直沒有休息過，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十幾里以外的地方。

    現(xiàn)在正停滯不前, 標(biāo)識一閃一閃的, 可能出了什么事。

    這座大山人跡罕至，常有毒蛇猛獸出沒, 偶爾還能看見野狼, 隨便遇上一種他們倆的小命就完了。

    姜蘿在山野里疾速穿行，日出之時, 找到了倒在地上的何彬彬和何夢夢。

    何彬彬臉色青黑, 看起來不省人事。

    何夢夢也昏迷不醒。

    地上是幾個吃剩的野果核, 何彬彬包里還有一些。

    那果子看起來像李子，實際上是這里山上獨有的一種野果。

    不解毒立刻就會死。

    原主只聽人說過那果子不能吃，不知道吃了該怎么解毒。

    姜蘿以前從來沒見過黃金果，不知道什么藥才能解毒，毒性非常復(fù)雜，只能暫時用銀針止住毒性發(fā)作，吊住他們的命。

    姜蘿左邊扛著何彬彬，右邊扛著何夢夢，兩百多斤的重物往身上扛，頓時有些吃力，匆匆忙忙朝山里的老阿婆那里去了。

    老阿婆原來住在村里，后來村里靠著養(yǎng)豬致富，她想避風(fēng)頭，就搬到了山上。

    她不求財，人也老了，走不遠，從小就是村里土生土長的人，村里人也不怕她泄露了消息，想起來時還會給她送些錢物。

    “啊呀，丫頭怎么來了？”

    老阿婆正在院子里喂雞，見姜蘿扛著一人一豬過來，大驚失色，瓢都落到了地上。

    姜蘿把那野果拿出來給她看。

    像李子又像杏子，圓溜溜的，外表呈黃色，散發(fā)著香甜的氣息。

    “原來是吃了這個黃金果……”

    老阿婆此時也不多問，找了一個破碗，從屋后端來一碗渾黑的水，底下還有些沉淀物。

    “黃金果，黃金果，吃了果兒跑不落?！?/br>
    “五谷湯，五谷湯，一碗下去就平安。”

    老阿婆一邊用古怪的語調(diào)哼唱，一邊把那碗散發(fā)著迷離氣息的水灌進了何彬彬肚子里。

    那味道……讓人很熟悉。

    姜蘿胃里翻涌，強行忍住。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但是何彬彬體內(nèi)的毒性確實被迅速分解了……

    何夢夢也被灌了一碗。

    一人一豬開始瘋狂嘔吐。

    “我喝了什么，我喝了什么，我是不是吃了【嗶——】！”

    何彬彬在另一邊嘔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果子有毒，下回不要吃了?！?/br>
    老阿婆嘆了口氣。

    “meimei，求求你救救我們！”

    “求求你放過我們……”

    “我只想帶著jiejie回家，以后也不會把這里的事情說出去，不管你說什么條件我都能答應(yīng)……我可以回去籌錢，只要你救救我的jiejie……”

    何彬彬跪下來，朝姜蘿不停磕頭。

    “你們走不掉的?！?/br>
    老阿婆搖了搖頭。

    “我們這一次不會吃那個果子了，這一次……一定可以逃出去?！?/br>
    “就算你逃出了村，也逃不出鎮(zhèn)，帶著一頭豬，你能逃到哪里去？”

    老阿婆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這一對姐弟。

    鎮(zhèn)里處處都是眼線，特別是豬……村里人把這個看得尤其敏感。

    何彬彬帶著何夢夢一出去立刻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他們要出省，總是要去坐車吧……

    車站人多眼雜，三教九流齊聚，到時他們倆出了什么事情，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天理了嗎？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那是封建說法，雖然現(xiàn)今的法律比較完善，你要想讓每一寸土地，都被覆蓋到，太難了……”

    老阿婆咳嗽了幾聲，朝何彬彬道，

    “再說這地兒，風(fēng)水不好，你在這里待久了，也是小命不保?！?/br>
    “我只想和jiejie一起出去，求求您，求求您，幫幫我們……”

    “我老了，幫不到你們什么?！?/br>
    “你既然已經(jīng)變成了豬，就好好吃食，不要再跑來跑去，免得帶累了你弟弟，到時候一起死?！?/br>
    “小伙子，你救不了你jiejie，你以后要怎么養(yǎng)著一頭豬？養(yǎng)一輩子嗎？”

    “我養(yǎng)她一輩子?！?/br>
    “你們可以繼續(xù)走那條山路，試試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看你們多久會被抓起來?！?/br>
    “現(xiàn)在逃走被抓住了立刻就死，不逃走，還能活得久些。”

    老阿婆說完，轉(zhuǎn)身進門。

    姜蘿余光瞥見她臉上長出了許多黃毛，形似一只黃鼠狼的臉。

    一對長長的眉毛已經(jīng)垂到了嘴角，變成了灰白色，看起來十分老邁。

    幽綠的眼珠子無比渾濁。

    “你以后不要再來了，也不要再去村里，好好養(yǎng)你的豬，那些人會自取滅亡?！?/br>
    姜蘿腦中陡然響起嘶啞難聽的聲音。

    老阿婆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

    “meimei，meimei，求求你……”

    姜蘿看著狼狽不堪的何彬彬和何夢夢，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把他們怎么辦。

    山谷里不能離人太久，姜蘿便往回走。

    何彬彬和何夢夢倉惶地跟在她身后。

    努力了一整夜，醒過來還在原點。

    豬圈里的豬已經(jīng)滿了。

    何彬彬和何夢夢不適合再去山谷住。

    山里頭有一所廢棄小學(xué)，平時沒有人會去那邊，安排他們吃了一些東西后，姜蘿把他們帶到了小學(xué)那里。

    “少則七日，多則一月，必有脫身之策。”

    何彬彬看著紙上的字，第一次覺得看不透這個少女。

    寫字還文縐縐的。

    氣質(zhì)與本人不太相符。

    不太像山谷里苦巴巴長大的孩子，甚至不像個人。

    就像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對上那雙眼睛，其中瀲滟無波，平靜漠然。

    也許她是什么山中精怪？

    臨走前，姜蘿再度看了一眼何彬彬和何夢夢。

    如果他們再跑一次，她沒有精力再去救人了。

    姜蘿在準(zhǔn)備午飯的時候，鐵門外再度傳來了狗叫聲。

    “麗麗失蹤了，快看看豬有沒有事……”

    不少人沖進山谷，看見豬圈里完好無損的十六頭豬，終于放下心來。

    “啞巴，這兩天有沒有人上來？”

    姜蘿搖了搖頭。

    “那你聽沒聽到奇怪的聲音？”

    姜蘿繼續(xù)搖頭。

    “村里有人丟了，不知道是不是被狼吃了……你可要把豬守好，不要讓人偷走了豬，少一頭豬就要了你的命！”

    姜蘿瑟縮著連連點頭，看起來十分怯弱。

    那大狼狗也許是嗅到了麗麗的氣味。

    又抬頭欲吠，姜蘿悄悄用一抹魂力打了它一下。

    當(dāng)下那狼狗嚇得屁滾尿流。

    直接掙脫了狗繩，沖向鐵門外，引得強子連連叫罵。

    “這破狗，有什么用，不如就把它留在山上算了……”

    “啞巴你記得給它喂些食吃?！?/br>
    強子把跑出去的大狼狗扯回來，狗繩遞給姜蘿。

    姜蘿裝出一副怕狗的樣子，不敢接過去。被強子吼了好幾下才顫巍巍的接過狗繩。

    等他們視察完豬，一個個心滿意足地出了門，又在鐵門上加了好幾把大鎖。

    這一回他們順路去看了那老阿婆，只不過她閉門不見，說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讓他們造一副棺材送上山來。

    村里那老阿婆好像活了很多年，強子小的時候，她也是那么老，現(xiàn)在強子都長成壯年了，她還是那么老。

    與以前并沒有太大變化。

    得知老阿婆終于要死了……其他人也沒什么感觸。

    只說下次上來的時候一定給她帶一副好棺木。

    夜里，麗麗醒了。

    在豬圈里發(fā)瘋。

    其他豬都閃開了，任由麗麗撞墻。

    人遭受極度痛苦的時候，會下意識選擇遺忘。

    這些豬包括麗麗，都沒有從人變成豬的那一段記憶。

    可能是痛感太強烈了……

    她們只記得自己不知不覺變成了豬，除了被殺掉的恐懼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感覺。

    麗麗也是這樣。

    她吃過不少神仙豬的rou，因此顯得年輕漂亮，其實她已經(jīng)三十歲了。

    她親眼見過強子是怎么殺豬的，更加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了豬。

    其他豬都冷漠地看著以前不可一世的麗麗在豬圈里發(fā)瘋，嚎叫，哭喊。

    心中都升起了許多快意。

    為了照顧新來的麗麗，姜蘿晚上特意煮了一鍋豬食，給她們當(dāng)夜宵。

    麗麗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便是覺得再惡心，也抗拒不了身體的欲望。她伏在豬槽那里，見其他豬都讓著她，不由得升起一陣自豪。

    就算變成了豬，其他人也得聽她的。

    既然人能變成豬，那么一定也能變回來。

    麗麗想找個辦法研究一下。

    但是，現(xiàn)在這里只有那個啞巴。

    連書都沒讀過。

    只要強子來找她，她就能證明她是麗麗。

    那時候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他們是夫妻，強子不會不管她的。

    是她發(fā)現(xiàn)了神仙草，她是整個村子的大恩人……

    麗麗胡思亂想著一些東西，頭拱在豬槽里吃食。

    吃啊吃啊……

    其他豬都看著麗麗，露出了惡意的眼神。

    以后她們也會好好讓著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