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慢點(diǎn)?！奔緷”缓瘟⒆е呗酚行┎环€(wěn)：“你急什么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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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潯，我問你，”走到一處沒人的角落，何立放開了他：“你如今知道了，我一直以來的心上人是位男子，你會不會覺得……”

    “覺得有傷風(fēng)化？還是驚世駭俗？”沒等他說完，季潯便接過話來。他無奈地想，這哪里是因?yàn)槟阆矚g男人，你看上的那位他本身才是實(shí)打?qū)嵉捏@世駭俗。

    何立沒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行了，反正你也不想娶我meimei，你喜歡男的女的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季潯打趣道：“這樣吧，何管帶下個月多給我些賞錢，我就當(dāng)什么都沒聽見，怎么樣？”

    何立忽而笑了，伸手打了他一拳：“你想得倒美，這兩年水師的軍費(fèi)年年削減，我哪有錢給你？”

    “一說這事我心里就來氣，”季潯有些惆悵：他當(dāng)初從福建輾轉(zhuǎn)至威海衛(wèi)，其一是因著離京城近些往來方便，其二便是看中了北洋水師豐厚的軍費(fèi)：“你看咱們水師，這兩年別說戰(zhàn)列艦巡洋艦了，連艘新的運(yùn)輸船都沒添置過，先前說好的軍資也一直被克扣。錢都去哪了？”他嘆了口氣，自問自答：“都拿給京城的達(dá)官貴人修園子去了?！?/br>
    “錢是中堂大人批給的，他老人家如今覺得水師實(shí)力強(qiáng)大，足以守住渤海灣，自然不會再往這邊投錢?！焙瘟?yīng)道：“如今這世道，你想尋一個真正為大興朝的前程著想的人，實(shí)在是難得很?！?/br>
    季潯望著他：“其實(shí)這種人也不是沒有，只是太少了?！?/br>
    “你只看咱們乾安艦上的光景便能明白，”何立道：“他們一個個的日日醉心于投機(jī)取巧，想著法子偷懶，哪還有半分精忠報國的樣子？”他實(shí)在有些氣惱：“這也就罷了，可當(dāng)初《水師章程》里明令禁止賭錢吸鴉片尋**，他們都是怎么做的？之前葉管帶又是怎么做的？偷著摸著也要去，好一個上梁不正下梁歪?！?/br>
    季潯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答，幾年來樁樁件件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但卻也束手無策。何立在水師中是出了名的軍紀(jì)嚴(yán)明，故而他們乾安艦還好些，如若再看看其他艦艇上的風(fēng)紀(jì)，只怕這人非得氣得以頭搶地不可。

    “這幾年虧得還有布朗大人，”季潯道：“他老人家雖是洋人，卻能一心一意為咱們大興的水軍著想，訓(xùn)練起來也是毫不手軟?！彼麎旱土寺曇簦骸翱沙⒗飬s黨派紛爭不斷，中堂大人與衛(wèi)尚書不和，南安侯又有自己的算盤，聽說如今小爵爺不斷討好陸中堂擴(kuò)充勢力也是南安侯授意，為的就是從鄧提督手里把權(quán)搶過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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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何立道：“我也是閑得才會管這些，還不如想想如何幫我弟弟尋個好出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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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光十六年暮春，北洋水師艦隊返程，朝廷正式任命何立為乾安艦管帶；六月二十五，提督鄧潤成與總教習(xí)布朗大人一同入津面見陸中堂，商議撤旗之事。

    “程總兵做得不錯，”陸中堂說道：“當(dāng)時鄧提督身在南海，總兵確實(shí)是水師最高等級的軍官?！?/br>
    布朗大人反駁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朝廷任命我為水師的副提督，地位是要高于總兵的吧？”

    陸中堂卻搖了搖頭：“布朗大人，如今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程總兵做得正當(dā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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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朗大人愣住了：他實(shí)在沒想到多年來自己盡心盡力幫大興發(fā)展海事訓(xùn)練水兵，到頭來竟會落得這般結(jié)局。他實(shí)在氣不過，于是想用辭職來威脅對方：“若大人執(zhí)意如此，那這個總教習(xí)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做下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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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極為驚訝的是，陸中堂竟毫不猶豫地應(yīng)了下來：“布朗大人既然不愿意再為水師出力，那就請便吧?！?/br>
    宏光十六年八月，威海衛(wèi)。

    “你們不要以為總教習(xí)回了不列顛，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天清晨，何立正在乾安艦上訓(xùn)話：“在其位謀其政，如今我既做了管帶，便不得不管理好乾安艦的大小事宜。從今日起，但凡章程上明令禁止的，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無論職務(wù)大小，一律逐出水師。其余諸事與總教習(xí)在時不許有任何偷工減料，早訓(xùn)晚訓(xùn)皆不可省，違者降職停薪，無任何轉(zhuǎn)圜余地?！?/br>
    其余人皆低頭聽著，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

    何立接著說道：“如今我只是乾安艦的管帶，管不了別人的事，如果你們誰覺得在別的艦艇上待著比在我這兒舒服，我不耽誤你另謀高就?！?/br>
    底下依舊沉默著，四周只有海風(fēng)吹過的聲音。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乾安艦如今的幫帶大副季潯說道：“先去吃點(diǎn)東西，半個時辰后再接著訓(xùn)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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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身子也不是鐵打的，多少也得注意休息?！币姳娙硕甲哌h(yuǎn)了，季潯低聲勸道：“好多事小爵爺都不怎么上心，你又何必去管？”

    “他不上心是他的選擇，與我何干？”何立冷冷地回應(yīng)道：“世間因果相生，我可不想自食惡果。”

    “你聽說了沒？前陣子不列顛那邊來信了?！奔緷@了口氣，繼而岔開了話題：“布朗大人回去后一直說他在大興受了侮辱，英國那邊已派人徹查此事，而且，”他抿了抿嘴：“如今他們要考慮撤走尚在大興的英國人了。”

    “都撤走了才好，”何立依舊說著氣話：“省得他們在大興的疆域里作威作福?！?/br>
    “你這叫什么話？”季潯哭笑不得：“如今是撤走了，等再卷土重來的時候呢？更何況還有大興的邦交，不能不顧?！?/br>
    “可中堂大人硬氣得很啊，說咱們先前尊布朗大人為副提督只是客氣之語，還說斷不能受他要挾?！焙瘟⒌溃骸澳睦镞€有回旋的余地？”

    季潯也覺得很是無奈，于是他沉默了，再沒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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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直到幾個月后他們才明白，此番升旗撤旗之爭的影響遠(yuǎn)不止他們想得這般簡單。

    宏光十六年十一月，陸中堂請求英國再派教習(xí)幫助訓(xùn)練水師，直接被拒，而后英國撤回了在旅順港口的軍官艾加德，并宣布再不接收大興的留洋學(xué)生。

    十一月中旬，北洋水師諸多官兵紛紛遞上辭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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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京城，海軍學(xué)院。

    “侯爺，”這天夜里在楊青山的住處，季潯作揖道：“看如今這情勢，內(nèi)外憂患相加，只怕水師已有式微之象。”

    楊青山端著茶杯，半晌沒說話，最終也只嘆了口氣：“事在人為?！彼D了頓，接著說道：“說來還得多謝布朗大人，從前一直欠個時機(jī)，現(xiàn)下可好?！?/br>
    季潯開始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這話所指為何，待想明白后便猛地抬起頭：“侯爺，您的意思是？”

    “水師缺個通海事的總教習(xí)，可朝廷已無可用之材，否則先前也不至于用那洋人?！睏钋嗌揭蛔忠活D地說：“我忍了這么多年，如今可算到時候了。”

    “侯爺，”季潯怔怔地望著他：“您想怎么做？”

    “這事我不能親自去做，而且離得越遠(yuǎn)越好，故而主要還是在你們?！睏钋嗌蕉⒅骸霸蹅儸F(xiàn)在北洋水師的艦隊里共有一個幫帶，四個二副，七個三副，其余水兵若干。你們這些人得說動管帶們，讓他們?nèi)ジ刑么笕苏堅?，求中堂大人去勸西太后任命我為北洋水師的總教?xí)。”他的聲音有些顫，但還是極力維持著平穩(wěn)：“這事其實(shí)不難，如今水師里的那些管帶大多都是我當(dāng)年的學(xué)生，更何況，”他抿了抿嘴：“總教習(xí)一職，我無疑是極為合適的人選?！?/br>
    季潯有些懵：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卻從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時候到來。他愕然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么。

    “侯爺，”季潯直挺挺跪在了楊青山面前：“小人活到現(xiàn)在，所行之事從未后悔過，尤其慶幸那年深秋在福建水師碰著了您?！彼鴹钋嗌剑骸叭缛舾镄麓髽I(yè)當(dāng)真能有所成就，小人這一輩子便也不算枉費(fèi)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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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這些做什么？”楊青山趕忙把季潯拉起來：“我這輩子能碰著你們這些志同道合之友，這才是大幸?！?/br>
    “侯爺，小人還得跟您說一件事?！奔緷≌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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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青山望向他，示意他往下說。

    “我們何管帶，”季潯斟酌著言辭，試探地問：“他如何心思，您可知曉？”

    讓他覺得極為出乎意料的，楊青山竟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與他相識已經(jīng)十年了，當(dāng)年在海軍學(xué)院，我是夫子，他是學(xué)生?！睏钋嗌降吐暤溃骸八裁葱乃迹易钋宄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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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楊青山之前從沒跟他提過，季潯訝異得很，不過多年一路摸爬滾打至今形成的習(xí)慣讓他迅速判斷了時勢，于是他低聲道：“侯爺，既然如此，那這事情豈不是好辦得多？”

    “不可，”楊青山立即否決：“我與你說過，決不能讓他牽涉其中。”

    先前聽到這話時季潯只覺得疑惑，可如今他卻從中聽得了些許曖昧的意味。于是他接著問道：“侯爺這么做，莫不是對他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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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青山愣住了，而他這般反應(yīng)更讓季潯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侯爺，您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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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青山卻只搖了搖頭：“我與你說的你可都記住了？”

    “是?！奔緷≮s忙應(yīng)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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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教習(xí)走了，每個艦艇水兵訓(xùn)練的任務(wù)便落到了管帶身上。這個冬天何立忙著乾安艦的大小事宜，又著手制定新規(guī)，恨不得一人當(dāng)作兩人用，以至于年節(jié)將至連江寧府都沒能回去一趟。

    宏光十七年二月十七午后，何立終于從一堆文書中抽出身來，難得的，他準(zhǔn)備從艙室里走出去專門曬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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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管帶，”他剛一出門便遇見了迎面走來的季潯。這天太陽好得很，凜冬方過卻也不覺得冷，季潯把外套搭在肩膀上，只穿了海軍服冬裝的里衣，與仍披著披風(fēng)的何立看起來像在兩個季節(jié)。他走近了仔細(xì)端詳著那人：“你最近可瘦了?！?/br>
    聽季潯這么一說何立才發(fā)覺，自己近幾個月好像都沒怎么見過他，于是笑著打趣道：“季大人近來忙什么呢？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忙著獻(xiàn)殷勤去了？”

    “你何管帶要整飭軍紀(jì)，我又怎能閑著？”季潯笑道：“還說我去找姑娘呢，我忙到連個媳婦都沒娶上，全賴你?！?/br>
    “這怎么能賴我呢？”何立也笑了：“對了，聽說朝廷給水師派了個新教習(x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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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潯的笑意忽而有些僵：“是啊，你還不知道是誰嗎？”

    何立笑道：“這么多天了，除了每日cao練，我哪里出過門？”他擺了擺手：“不管這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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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管也無用，”季潯笑了：“朝廷這回命令下得絕密，我也只知道今天人要過來?！闭f著，他忽而望見了不遠(yuǎn)處的楊青山：“你看，在那兒呢?！?/br>
    順著季潯手指的方向，何立遙遙望去，只見楊青山正站在不遠(yuǎn)處。那人穿著前年才頒布的新樣式的水師軍裝，正與鄧潤成交談著水師諸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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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立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于是沖到甲板邊上扶著欄桿仔細(xì)看去：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錯，那就是楊青山，舉手投足間全是他記憶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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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立忽而覺得眼眶有些酸：時隔多年，他終于又有了能和楊青山待在一起的日子。先前在海軍學(xué)院時他還只是個學(xué)生，年紀(jì)尚小不通世情，以至于平白辜負(fù)了許多的光陰。可如今不一樣，他是乾安艦的管帶，早已是一個能獨(dú)當(dāng)一面的男子，他分得清，也拿得起。

    “你的心上人來了，快活嗎？”季潯走過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日后朝夕相處，你可算是有機(jī)會了。”

    “你竟認(rèn)得他？”何立敏銳地發(fā)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季潯比他大不了幾歲，早年間在福建水師當(dāng)差，后來才入了威海衛(wèi)的北洋水師。按理說這人其實(shí)并沒有見到楊青山的機(jī)會。

    “他都來上任了，你四處去問問，哪還有人不認(rèn)得他？”季潯無奈道：“許是你最近太過cao勞，腦筋不靈光了吧?！?/br>
    “可你剛剛還跟我說此番任命為絕密?！焙瘟⒔又鴨柕馈?/br>
    “我逗你玩的，”季潯笑了：“不是我說你，你心上人都到這兒了，你竟還有心思與我閑聊，怪不得人家不理你?！保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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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五十章了，他倆終于要開始正兒八經(jīng)談戀愛了（卑微作者露出了姨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