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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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去了以后才發(fā)覺諸位管帶與幫帶都已經(jīng)到了,提督鄧潤成也正坐著,于是他便趕忙快步走到季潯身邊坐下,等候小爵爺發(fā)話。 程軒看了一圈:“楊教習(xí)怎么沒來?” 何立趕忙應(yīng)道:“去海軍學(xué)院了?!?/br> 程軒忽而皺起了眉:“這個時候去海軍學(xué)院做什么?” “他唯一的女兒在那里,豈能不牽掛?”這話說出來何立自己都有些愕然,他從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把他女兒這般稱謂如此坦蕩無芥蒂地說出口。 何立想,大抵是如今心中安定,故而不再畏懼,也不再患得患失。 “人之常情?!背誊廃c點頭:“罷了,咱們先說?!?/br>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極為仔細地展開在眾人面前:“諸位都知道,日本國自從革新以來發(fā)展迅速,近年又著力推進海事,雖說是友邦,可若這么下去難保不會對大興的邊防有所威脅。咱們北洋水師近年來軍費卻越來越少,已有多年未添置過新式軍艦?!彼涯菑埣堖f給身邊的齊星楠,示意他與眾人傳著看看:“這是我草擬的一份請愿書,想請求中堂大人多多撥與經(jīng)費,以便能再從西洋提幾艘最先進的鐵甲艦回來。” 林彥寧應(yīng)道:“程總兵說得不錯,如今咱們欠缺的不光是堅船,還有利炮。經(jīng)費不足,咱們的火炮質(zhì)量也時常不過關(guān)。兵法上說多算勝少算,平時總要多未雨綢繆些。要是真以如今的水平上戰(zhàn)場,很難說能有幾分得勝的把握?!?/br> “我想請諸位聯(lián)名簽了這張請愿書,”紙很快就傳回了程軒手里,他把紙放到桌子上,那張紙薄得很,可此時卻好似有了千金的重量,仿佛滿載著水師艦隊乃至大興國的前程與命途:“待各位簽了字,我與鄧提督會把它轉(zhuǎn)交給中堂大人?!?/br> 滿座皆默然無聲。何立知道眾人對程軒所說自然是贊許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要義憤填膺地說些保家衛(wèi)國的豪言壯語嗎?他覺得有些沒用。他知道那是正義的,可如若只有正義,他們救不了家,也救不了國。 請愿書在他們之間傳遞著,很快就到了何立面前。何立伸手拿過毛筆,仔細蘸了墨汁,在紙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筆的瞬間何立忽而手軟了,于是趕忙把紙遞給身邊的季潯,自己則輕輕闔上了眼。近來他半分也聽不得這樣的言辭,這總會讓他想起夢中的鐵馬將軍與上下同欲者勝的教誨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并不是個好兆頭。 “為感念諸位愿做鄙人的同袍,我在此立誓,”程軒望著滿座的戰(zhàn)友:“此生有幸護衛(wèi)大興太平安穩(wěn)也就罷了,可如今世道一直不太平,如若真有上戰(zhàn)場的那一天,”他頓了頓,語氣忽而加重了些許,變得鏗鏘有力:“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海軍學(xué)院。 楊青山并沒有回住處,那里大半年沒人住,去了也沒意思:他直接去了海軍學(xué)院的辦公樓。 楊青山上了樓梯,輕車熟路地走向宋其選的辦公室,那曾經(jīng)也是屬于他的。楊青山?jīng)]多想,直接推門進去,卻發(fā)覺只有嫣嫣一人坐在一邊看書。 聽見門響江嫣便抬頭望去,卻在看清來人后驚喜至極:先前宋其選跟她說過近幾日楊青山會回來,可她沒想到這人會直接到學(xué)校來。 楊青山自己一年一年過著,如若見不到嫣嫣壓根就不知道時間有多快:大半年沒見,小丫頭又長高了不少,如今已經(jīng)隱約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樣。 “義父!”江嫣把手中的書扔下,趕忙撲到楊青山身上:“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 “來看你宋爺爺,”楊青山伸手抱了抱她,而后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沒成想你也在這兒。” “宋爺爺帶我過來的。”小丫頭趕忙去給楊青山倒了杯熱茶:“義父,你走了這么久,總共才給我們寫了五封信,我反復(fù)看了許久,都快能背下來了。”江嫣撅起了嘴:“我想給你多寫幾封信,宋爺爺還不讓,說是怕打擾你?!?/br> () 楊青山輕輕笑了:“好好聽你宋爺爺?shù)脑??!?/br> 正說著宋其選便進來了,老爺子剛下課,好不容易才從一堆前來問問題的學(xué)生中脫身而出:其實他覺得很多都是極為簡單基礎(chǔ)的事,故而向來不愿多說,可學(xué)生們總有各種各樣的疑問,于是宋夫子下課時比上課還累,常常鬧得他口干舌燥。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宋其選很是訝異:“怎么也沒提前說一聲呢?” “來時匆忙,忘了。”楊青山笑道:“我還想問你呢,怎么把丫頭帶來了?” 他們都是在西洋待過的人,從沒想過要對女娃娃有所束縛,不過楊青山還是一心希望嫣嫣能遠離俗世紛爭,將來過平安多福的日子。 () “你又不在,我若不再多陪她,她的家在哪兒呢?”宋其選笑著望向江嫣:“是不是???” () 江嫣極為配合地點了點頭:“宋爺爺待嫣嫣好,嫣嫣都記著?!?/br> “行了,你也回來了,”宋其選轉(zhuǎn)向楊青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今年過年帶著丫頭來我們家吧,嘗嘗我的手藝?!?/br> () 楊青山點點頭:“自然可以,不過我要再帶一個人?!?/br> 宋其選一怔,思索了片刻才問道:“何立?” “正是?!睏钋嗌叫Φ脴O為舒朗。 “自然可以了,”宋其選也笑了:“畢竟他也是你我的學(xué)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嘛?!?/br> “這倒是,”楊青山笑得愈發(fā)開懷:“不過他這次來并不是以這個身份。” 宋其選愕然望向他,想說些什么卻被對方搶了先: “他是我內(nèi)人?!睏钋嗌秸f得從容不迫。 何立和季潯是最后兩個離開程軒住處的。他們倆慢悠悠地跟在眾人身后,一個滿懷心事,另一個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方才你有沒有聞見小爵爺身上的味道?”出了大門,何立便低聲問道。 季潯細細回想著:“我還真沒注意。” 何立嘆了口氣:自從那年元宵楊青山與他說過后他便分外在意這些,沒想到如今卻用在了程軒身上。他沉下聲音,只說了三個字:“鴉片煙。” “不會吧?”季潯一愣:“我這么不靠譜的人都沒敢碰那東西,小爵爺這是何苦呢?” () 何立瞥了他一眼:“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彼蜻h處,只見街巷中熙熙攘攘,百姓人家忙碌著過日子。眾人忙著生,忙著活,仿佛千百年來從未變過。他忽而想起了當年于大茶館中見到的青年,彼時他們都還年少,那青年與旁人很不一樣,手上未提鳥籠,只戴著綠瑩瑩的翡翠扳指,說話隨和,笑聲爽朗??赡窃缫咽鞘嗄昵暗墓饩?。 () 他抬頭望向天空,見幾只白鴿倏忽而過,只在人心上留下了痕跡,像極了去而不復(fù)返的時光。 可人終究是活在往事里的。他忽而想起了何老爺與何夫人過世后的每一個清明,每一滴淌過的淚水都歷歷在目。何立不由得嘆了口氣。他想:無論如何費盡心思地想抹去往事的痕跡,它還是會在今夕何夕的變幻中不經(jīng)意間冒出來,苦苦折磨著你,浮沉變幻間讓你辨不清昨是今非。 ()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走出去很遠,季潯忽而低聲問道。 何立搖搖頭:“就事論事,此番他做得不錯,如若非要扯他這個人可就沒意思了?!?/br> “這倒是,”季潯應(yīng)道:“無論如何小爵爺還是個肯為大興著想的?!?/br> () “他是未來的南安侯,”何立望向遠處,不由得瞇起眼:“若不能為大興守一方安穩(wěn),他如何對得起他們世代忠良的先人?” 見何立這般模樣,季潯扶住了他的肩膀:“你大概是想起了另一位侯爺。” 何立望向他,低聲嘆了口氣:“果真是造化弄人?!?/br> “也不能這么說,”季潯想寬慰他幾句:“至少楊教習(xí)沒有愧對北安侯府列祖列宗。” 何立一愣:楊青山革新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季潯這話卻可疑得很。于是他趕忙問道:“何出此言?” () 季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忙辯解道:“你看北安侯如今做了水師的總教習(xí),也是要護咱們大興海域安穩(wěn)的?!彼ё『瘟⒌母觳玻骸白甙?,咱們平日里不是在基地訓(xùn)練就是在海上漂泊,來一趟京城有些清閑也不容易,多陪我去吃幾頓?!?/br> “威海衛(wèi)的好東西還不夠你吃嗎?”何立哭笑不得:“季幫帶,你別吃太胖了,訓(xùn)練時還要身先士卒呢?!?/br> “知道了?!奔緷∈箘爬罱囊粋€飯館里走。 何立沒想到,第二天午后季潯便一溜小跑地沖進了他的住處。那時何立剛剛和楊青山一同吃了午飯,臥在床上拿著本志怪小說正看得津津有味,卻被季潯這家伙擾得毫無興致。 “火燒眉毛了?”何立狐疑又不滿地望著他。 “差不多吧?!奔緷≮s忙應(yīng)道:“我有要事要與你說?!?/br> 何立思忖片刻:“是關(guān)于昨日請愿書的事嗎?” “快別提了,”季潯擺擺手:“中堂大人倒是把請愿書收下了,但我聽齊星楠說他老人家當時也只是笑了笑,說話模棱兩可,壓根就沒有半分承諾,也不知到底如何打算?!?/br> “還能如何?”何立冷笑道:“不知是不是哪處園林修繕又缺銀子了?!保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