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茂里還沒起床，這才五點，昨晚到家已經(jīng)十二點多了，不過只掃了一眼屏幕顯示，他忙不迭接起電話來。

    “撤熱搜？”郭茂里吸了吸鼻子，“行，撤誰的？”

    “秦寶。”

    郭茂里拿開電話，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聽見同樣的答復(fù)，忍不住有點失笑：“聞爺，您還沒睡醒吧？秦家人看見了能不管嗎？咱們趟什么渾水。而且沒準(zhǔn)這熱搜就是風(fēng)娛給他買的，有個詞兒叫黑紅。秦寶暑假檔在H臺有周播劇，我看十有八|九，就是風(fēng)娛自己在炒熱度。您cao哪門子心啊，不管小花還是小生，上升期，這都是必經(jīng)之路。您等著瞧，過一陣該扒他整容了。”

    摸到床頭柜上的眼鏡戴上，旁邊肩膀豐潤的女人睜開倦眼瞥了他一眼：“誰??？”

    “老板，我出去一下。”郭茂里捂著手機(jī)佝僂背趿著拖鞋到客廳里去，接了杯水，邊喝邊聽。

    “黑紅？”聞容羲出道早，他自己也被黑過兩輪兒，但那時候要是一個人被黑死了，沒有絕對實力，根本沒法翻身。

    時代不同，聞容羲聽得臉色有些茫然。

    “就是，有人黑，總比沒人理的好。有人肯黑你，不也是在關(guān)注你嗎，黑著黑著，就有大眾知名度了，就算沒作品，那提起那個誰誰誰，路人也知道，這也算是紅。這就叫黑紅。風(fēng)娛捧出來的鳳江小不就是這個路子，鳳江小記得嗎？她演過你一個表妹，好幾年前了。”

    “記得?！钡P江小中間有幾年被爆出有金主包養(yǎng)、整容、橫刀搶角色沒演技之類。沒演技……聞容羲眉毛一動，要是秦寶也被爆出這些。

    聞容羲頓時面若冰霜，整個房間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

    “盛世那個試鏡片段你怎么拿到的？”

    郭茂里吞掉嘴里的水，把杯子放下，“那是海選，找片方拿的，很多人手上都有。”

    調(diào)取海選的片段不難，何況去試鏡的人也有成百上千，還有人用手機(jī)錄的，就是質(zhì)量差點。郭茂里是讓人去找的片方，但這個東西，不是只有他能要到，只要說法過得去，誰都要得到，就是媒體，得體一點，合理一點，也是可以給的。

    “你給我的這套資料，中間還有誰過過手？”

    郭茂里這才覺得不對，奇道：“聞爺，我怎么覺得您話里有話啊?！?/br>
    “你就說，中間哪些人過過手。”

    這事就不對了。郭茂里眉頭一皺，吞了吞口水：“就……我讓所里邊兒查的，文件袋是孫金去拿的。”

    “知道了，馬上聯(lián)系人，把熱搜撤下來。微博上那個叫‘我是你爸爸’的營銷號，是哪個公司的，跟他們打聲招呼，秦寶的負(fù)面都不許再發(fā)。”

    “哎，等等，我用誰的名義去打招呼……喂，哎喂，聞爺？”

    站在個ATM機(jī)器前，聽著鈔票嘩嘩出來的聲音，一個二十歲出頭，穿花襯衫脖子上掛一串佛珠的孫金吊兒郎當(dāng)?shù)仃嶂冗叺冗叾丁?/br>
    手機(jī)在褲兜里震得他大腿發(fā)麻，掏出來一看，按掉。

    他姨父一定瘋了，打了幾百個電話了這都。孫金抖了抖手上的一沓鈔票，聲音悅耳得他扯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在狐朋狗友群里剛發(fā)了條約酒的消息，玻璃門上，一張黑臉嚇得他一下子西子捧心，臉都嚇白了。

    “姨……姨父，你怎么找到這兒來了?！?/br>
    郭茂里滿頭的汗，手里的皮包對著孫金的票子點了兩下：“這什么？”

    “錢……錢啊?！睂O金目光閃躲，正要把錢往包里揣，被郭茂里劈手一把奪了過去，嘩嘩砸在他臉上。

    “昨天那個文件袋，你把里面東西給誰看了？”

    蹲在地上撿鈔票的孫金心里一突，沒做聲，專專心心撿鈔票，耳朵上一疼，被郭茂里提拎兔崽子似的拎了起來。

    “說??！”

    “沒有啊……我哪兒敢??！姨父，疼，疼……”

    “手機(jī)拿來?！惫锩畹?，幾下就從孫金自戀的自拍照后面，翻到昨天文件袋里的資料，再往后翻，郭茂里臉色一變，冷笑兩聲，先是刪除了孫金拍的那些公司機(jī)密，手下留情沒刪他自拍。這自拍也真難看，天天對著聞爺?shù)哪?，郭茂里還真沒幾個看得上眼的人。

    手機(jī)在孫金眼前晃了兩下，被放進(jìn)郭茂里的皮包。

    “你手機(jī)我用用，不該拍的東西清理干凈，就還給你?！惫镒叱鰩撞?，回頭一看，傻小子還在玻璃門里面。

    郭茂里一聲吼：“走不走？不走別上班了?！?/br>
    到上了郭茂里的車，孫金還在哆嗦，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郭茂里：“姨父，怎么回事兒??？我不就……拍了點照片嗎，不能拍的您都已經(jīng)給我刪了，手機(jī)就還我吧?！?/br>
    郭茂里冷哼一聲：“你姨說你爛泥扶不上墻，讓我給你找個工作，我是多二一傻大個兒啊，就把你往我們公司里塞。你知道現(xiàn)在寰銀時代招人，不是個名校出來，實習(xí)機(jī)會都沒有，兩百個人競爭一個職位，還是實習(xí)助理。就你這樣的，掃廁所都不夠格。你呢？狗改不了吃/屎，小偷小摸的習(xí)慣在家你爸媽說，來這兒我就不說了。這種事兒，再有一次，你自己收拾收拾睡大街去吧?！?/br>
    “哦?！?/br>
    從后視鏡里瞥到后面坐的小孩兒已經(jīng)完全蔫兒了，郭茂里又道：“錢你自己留在車上，待會兒我還要出去辦事，都是給你擦屁股。你以后再賣公司的機(jī)密，別說工作我不會管你，你這門親戚我也不會認(rèn)。我現(xiàn)在養(yǎng)家糊口全靠著寰銀，讓你來，是看你姨的面子，自己犯了錯，自己負(fù)責(zé)任?！?/br>
    孫金撇撇嘴，頭埋得很低，心里卻不服氣。郭茂里自己開兩百萬的車，光給他租個一室兩廳，生活費也不給，讓他去寰銀上班，現(xiàn)在見習(xí)期還沒過，那點錢，就夠吃飯的。他以前在酒吧干都不止那個數(shù)，加上偶爾出去陪誰打個球，開瓶酒，掙得比現(xiàn)在多多了。就是孫金花錢也厲害，老當(dāng)冤大頭。后來又在酒吧和人打架，被開以后，走投無路，才想起來在京城他還有個姨媽。

    也是奇事了，在京城他打了兩年零工，跟同好中人混來混去，寄生蟲的日子過得也不算差，就算有親戚在京城，別人都嫌他，他也不是不知道，何必?zé)崮樔ベN冷屁股。唯獨這個姨父，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彌補(bǔ)了孫金缺失的父愛，他也比較能聽得進(jìn)去。

    偏偏今天這事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不就是個八卦小道消息嗎，怎么別人能賣，反而他姨父在寰銀這么得臉的人，這點零用錢也不讓他賺。

    郭茂里也沒跟他多解釋，到地方，開車門，把他扔公司門口就開車走了。

    孫金撇撇嘴，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今天想翹班，打扮得跟個花蝴蝶似的。他又抬頭望了一眼宛如龐然巨物的寰銀時代大廈，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往里走。

    “那個小孩兒是誰？”聞陽鵬看著穿得跟寰銀就不是一個風(fēng)格的年輕人走進(jìn)去，從透明玻璃門能看見，前臺沒有攔人。坐進(jìn)車子以后，聞陽鵬向助理問。

    “郭茂里一親戚，他老婆那邊的。聞總，聞容羲不見我們，這怎么辦？”

    聞陽鵬低頭隨意看了眼手上才戴不久的婚戒，笑道：“不見就算了唄。我這個堂兄也不是一次兩次不給我臉了。下次再來。總有他不得不見我的一天?！?/br>
    車窗搖上去，遮住那張和聞容羲有三分掛相的臉，車子開出寰銀時代樓下的馬路。

    昨天太累了，秦寶一直睡到吃午飯的時間，才溜達(dá)著下樓。早上阿姨叫他起來吃過一次早飯，吃過之后，他又去睡覺，睡到現(xiàn)在。

    下樓看見兩個哥哥都在，秦寶還有點懵。

    “你們沒去公司??？”接過大哥遞過來的湯，秦寶拿個勺，慢慢地舀，朝坐在桌子盡頭的阿姨展顏一笑，“今天湯好喝。卓姐又是一早就去買的食材？”

    卓秋紅笑瞇瞇地給秦寶夾了個蟹腿在菜碟里：“一早買的才新鮮，這個湯燉了兩個多小時，火候很足，就知道你一準(zhǔn)喜歡。不過好喝也不要喝太多，待會兒吃不下飯。”秦家三個弟兄對她這個來打工的保姆都很好，吃飯也允許她上桌，從沒讓卓秋紅感到有一絲不自在，尤其是年紀(jì)最小的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