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大大在拍戲嗎？

    聞容羲眉毛微妙地抖動了一下，回：嗯，片場，何事？

    寶：謝謝你昨天請我吃好吃的，改天帶你去我的私藏。

    天下無雙的聞爺：好，什么時候空？

    寶：看你，提前一天說。

    天下無雙的聞爺：好。

    聽婁菲講完那些事，秦寶當(dāng)時就有一種想給聞容羲打電話的沖動，但是他不能打，打過去干什么呢？背著別人聽了人家的八卦，然后打電話去慰問？

    時過境遷，現(xiàn)在的聞容羲，早已不是那個可憐巴巴被家族拋棄的聞容羲，時間不對。

    但秦寶很難克制心里的沖動。

    于是，秦寶給聞容羲發(fā)了紅包，想不到聞容羲這么快就回了，大概在休息。不知道為什么，聞容羲就回了他幾個字，秦寶打心底里覺得很高興，但這種心情只能自己竊喜，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同樣他也不能和任何人分享他是李明，他是聞容羲當(dāng)年資助了全部學(xué)業(yè)的那個小男生。

    對于聞容羲而言這也許是舉手之勞，于他李明而言，卻是終生大事。

    過了一會，手機振動，秦寶順手拿起來。

    天下無雙的聞爺：乖。

    秦寶頓時：？？？？？想笑又不敢笑，免得被開車的助理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反反復(fù)復(fù)盯著那一個字看了兩分鐘，秦寶翻上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當(dāng)時看都沒覺得怎么，現(xiàn)在看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

    比約定的時間早十分鐘，按照婁菲發(fā)來的地址，秦寶和張斌到了孟導(dǎo)的工作室。

    這是一間充滿古意的小院，門上懸著塊秋色木匾，寫了兩個字：“聞禪”。

    進門往右拐，是條長長的狹徑，地毯踩上去沒有聲音，毛毯子厚實柔軟，盡頭處站著個女人在打電話，女人放下電話就正看見秦寶，旋即她笑了笑，甩開手臂，大大方方走過來。

    “來了？”孟秋雨一身米白色束腰亞麻長裙，很有文藝味道，腰上一指寬的繩帶勒出窈窕的弧度，她整個人很瘦，個子高挑皮膚很白。

    上下打量一番秦寶，孟秋雨遞出手來，笑著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孟秋雨，孟導(dǎo)是我三叔，他現(xiàn)在在歇午覺還沒起，請二位跟我來，邊喝茶邊等他。人一上了年紀(jì)，反而有些孩子脾氣，吵了他的午覺，待會起床氣上來，我可收拾不住?！?/br>
    孟秋雨說話聲音嘎嘣脆，透著一股爽利勁兒。

    坐下之后，她先是大大夸了一番秦寶的外形，和他隨意聊了會天。

    孟秋雨這個人，天南海北都能聊，語氣親切，秦寶本來還有點緊張，跟她聊完完全不緊張了。

    大概半小時以后，孟導(dǎo)才精神抖擻地走出來。

    “抱歉，讓小秦你久等了?！?/br>
    “沒有，和秋雨姐聊得很合拍?！?/br>
    孟秋雨嫣然一笑，起身道：“我三叔有茶癮，我去沏茶。秦寶想喝什么？奶茶，咖啡，還是茶？”

    “咖啡吧?！毕氲酵砩线€要回公司上課，這個點喝咖啡正好。

    “什么口味？”

    “藍山，謝謝?！?/br>
    張斌自覺走到外面去看工作室其他人做木工，進來時，孟導(dǎo)的一個晚輩在外面做木工。

    “劇本你肯定仔細(xì)看過了，小傳帶過來了嗎？”孟導(dǎo)問。

    秦寶拿出這些天捋的筆記出來，孟導(dǎo)就開始看，一言不發(fā)，秦寶也沒有說話，也沒玩手機，靜靜等孟導(dǎo)看完。

    “這些都很好，不過這個人物，他的身份是有變化的。你的童年，我們找了個小演員，過兩天你們倆先見一面，互相熟悉熟悉。他今年七歲，演五歲到十歲的階段，你的年齡層是從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中間化妝師會下功夫。但是你自己需要揣摩，尤其是人物到了第四個階段，他的婚姻生活里，因為早期的成長缺陷，會受到影響。姜凡江這個人，小的時候是小江，他一只耳朵有聽障，在孤兒院里，他和一個小meimei關(guān)系很好，這個小meimei是這間孤兒院里唯一一名腦癱，經(jīng)常被人欺負(fù)。姜凡江五歲來到孤兒院之后，一次，在別人欺負(fù)這個小姑娘時，站出來保護她，從此以后，孤兒院的其他大孩子，欺負(fù)這個小女孩的時候，都是帶姜凡江一起的。在失去家庭前，姜凡江擁有的是一個幸福家庭，原生家庭教育出來的，是一個正直、善良、勇敢的小男孩，在孤兒院里，他把自己能夠得到的最好的東西，都分享給這個meimei，雖然這個meimei不能積極響應(yīng)他。”孟導(dǎo)說話聲音很有耐心，為了讓秦寶更完整地體悟姜凡江的一生，從小時候開始講。

    在孟導(dǎo)的講述里，一個天堂墜落到地獄的孤兒形象漸漸在秦寶腦海里豐滿起來。

    在孤兒院里，姜凡江會跟這個腦癱的meimei傾訴，說自己從前的家庭。到這個meimei在孤兒院的一個水池里淹死之后，姜凡江開始變得孤僻。這個時候姜凡江才在孤兒院呆了半年，被人領(lǐng)養(yǎng)。

    “姜凡江目睹meimei的死，這個meimei是被害的，真相被掩蓋。姜凡江幾次三番找院長反映，但的話，是不可信的，有個老師，找姜凡江徹夜長談。談過之后，老師相信了他的說法，但給了姜凡江一書包其他孩子都沒有的新鮮零食，讓他忘了這件事。姜凡江在那一個時刻，懂了一些事情，一些懵懂的社會規(guī)則。接著，沒有幾天，在這個老師的積極運作下，他的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安排得很順利，姜凡江離開了孤兒院?！?/br>
    “在領(lǐng)養(yǎng)家庭里，父親很冷漠，對這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沒有太大感覺，給錢讓他上學(xué)，解決衣食問題，但沒有給他多少關(guān)愛。養(yǎng)母很好，把姜凡江當(dāng)親生兒子疼，但姜凡江始終不像從前對孤兒院的meimei那樣親熱。”

    “他害怕。”

    “對，雖然說很小，但是趨利避害的本性，提醒他不要對一個人太好，孤兒院的meimei去世，親生父母去世，讓他的潛意識覺得自己親近的人就會發(fā)生事情?！?/br>
    孟導(dǎo)沒有放過角色成長的每一個階段和細(xì)節(jié)，一層一層把姜凡江這個人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以及這些經(jīng)歷對他的人格塑造造成的影響，撕開來說。他的聲音低沉溫和，帶著秦寶一點一點觸摸到姜凡江的手和腳，最后呈現(xiàn)出來一張完整的臉，帶著一雙對人世的溫情既期望又懼怕的眼睛。

    孟秋雨端茶和咖啡進來，才短暫打斷了一下兩人。

    在孟導(dǎo)的講述過程中，秦寶很少說話，認(rèn)真傾聽。他發(fā)現(xiàn)孟導(dǎo)是個相當(dāng)感性的人，他沒有從技術(shù)層面去分析人物，而是把這個人，當(dāng)成就住在你隔壁樓的鄰居來講述。

    等到秦寶回過神時，已經(jīng)下午四點。

    “等拍攝的時候，我們再溝通，劇本和臺詞我就不說什么了。今天讓你過來主要是想看看你的狀態(tài)，然后，這個故事也是真人真事改編的，人家等著看，所以我就，多做點前期工作?！泵蠈?dǎo)笑著說，“有時間我們就多溝通，多磨一磨，磨刀不誤砍柴工嘛，我是信奉慢工出細(xì)活的?！?/br>
    “謝謝孟導(dǎo)指點，我回去會再好好揣摩一下?！鼻貙毱饋硎諙|西，把杯底最后一口咖啡喝了。

    “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下個月二號開機，三號進組。你經(jīng)紀(jì)人跟我說了，開機當(dāng)天是周六，你就三號自己過來。住的條件可能沒有家里那么好，就只有請小秦你多擔(dān)待了?！泵蠈?dǎo)拍了拍秦寶的肩。

    秦寶不好意思地笑了：“該我多多學(xué)習(xí)，希望孟導(dǎo)以后多指導(dǎo)我，千萬不要對我嘴下留情，我需要鍛煉的地方太多了，爭取不脫咱們組的后腿。”

    “一起學(xué)習(xí)，一起進步嘛?！泵蠈?dǎo)笑呵呵的，“不要露怯，也不要缺乏自信。要對自己的表演方式有信心，不對咱們再調(diào)整，一個劇組是一個團隊，一部好作品是劇組里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不要有太重的思想包袱?！?/br>
    秦寶連忙稱是，走的時候孟秋雨走來，手里拿著包咖啡粉，給秦寶的助理，看著他莞爾：“你和我三叔還挺聊得來，剛才你說我咖啡調(diào)得不錯，看你喜歡，送你一包。有空可以過來坐坐，很久沒看見我三叔跟人聊這么久了?！?/br>
    孟導(dǎo)和秦寶接觸過的所有導(dǎo)演都不一樣，他更像是一個哲人，一個多智的長者，而且聊天的過程很愉悅。與其說是工作，不如說孟導(dǎo)是在用心想呈現(xiàn)出一部好的作品，一個真實的姜凡江。

    這種張弛有度的生活態(tài)度，讓秦寶覺得很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