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旭正和姜世云并肩站在船尾, 看了幾眼河對岸正在人群中兜售瓜子點心的小販，才側(cè)頭, 眼含笑，溫柔道：“我昨日去侯府辭別, 侯爺說小云還沒有回府, 回去后想到這一離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見著，竟是一夜輾轉(zhuǎn), 怎么都睡不著。”

    姜世云知道林方旭昨日去過侯府，只是他才惹了爹爹、姆父生氣，便由著爹爹胡鬧了，此時聽了林方旭的話，心頭有些發(fā)熱，正難為情之際，放在船舷上的手被林方旭握住，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今天看到小云那一刻，我心中竟歡喜得沒了言語，……小云可是擔心我才來的？”林方旭若是真的只有十八歲，怕是還說不出這么露骨的情話，可誰叫人家是嫩瓜老瓤子呢，不但說了，還依然抓著人家的小手不放。

    不管武藝有多高強，到底還是個還未及笄的小哥兒，羞澀無比的同時，趕緊四下看看，生怕被周圍的人聽見，好在離他們最近的京師營士兵正在專心堅守崗位，似乎并沒有閑工夫偷聽。

    姜世云松了口氣的同時，瞪了一眼林方旭，才嘴硬否認道：“亂說什么呢？臉皮可真厚……！是因為武比時表現(xiàn)好，大都督特意讓我們來歷練的?！?/br>
    林方旭笑笑，故意靠近一些，戲謔道：“你怎么知道我臉皮厚，又不曾摸過，怎好妄加揣測？”

    姜世云被他這無賴樣氣得瞪圓了眼，無語片刻后，兩手抓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扯開來，看著扯變形的五官笑了片刻才放手，理直氣壯道：“果然很厚！”

    林方旭被扯時先是驚訝，后看他斜著眼睛的得意樣，忍不住握拳堵住嘴唇，趴在船舷上，笑得肩膀不停聳動。

    看他笑得直不起腰，姜世云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似乎并沒有占到便宜，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咬牙道：“別笑了！”

    “呵呵……，我沒……沒笑?！绷址叫駶M是笑意的敷衍道。

    姜世云見他這樣，抱手挑眉，悠悠道：“剛才陳指揮傳令說讓我?guī)б魂犎吮Ｗo你，你若是再笑下去，那我就去找陳指揮，請求另外換人了？”

    林方旭怕再笑下去，真的將人惹惱，便揉了揉臉頰，讓自己平靜下來，看著面前氣呼呼地小哥兒，林方旭心中一動，滿是忐忑道：“等到了杭州后，我打算跟殿下請示，先回五儀老家一趟，然后再去寧波，你到時候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這并不是很符合禮教規(guī)矩，定了親按理說兩人都不應(yīng)該見面的。

    林方旭自然知道這些，可他們身份和其他人又不同，在他看來根本不需要受那些禮教的束縛，再說他們不符合禮教的事也已經(jīng)做了不少，不也照樣活得好好的，有時候規(guī)矩禮教只有認真遵守的人，才把他當一回事兒。

    見姜世云不應(yīng)，林方旭又繼續(xù)誘拐道：“我的家人都很和善，也不是刻板之人，到時我?guī)闳ノ鍍x山打獵，我小時候曾跟著村里獵戶打到過梅花鹿，還可以去捉河蝦，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富貴人家的小哥兒，雖然已經(jīng)是京師營百戶，可到底才十五歲，骨子里還沒過愛玩兒的年紀，何況也從來沒見過這些田園之樂，被林方旭說得心生向往，竟猶豫著點了點頭。

    離他們最近，正堅守崗位的張舒云聽著兩人從烤紅薯的香糯，一路說到冬天泥地里的蓮藕，不屑地里撇撇嘴，堂堂六首狀元，哄小哥兒竟然不寫兩首酸詩詞，盡說些鄉(xiāng)下野小子才干的事情，還不如沈定遠那廝會騙人。

    當初沈定遠是怎么說的？這輩子就守著他一人，若是自己舍不得遼東，他便也不回京城了，就在那里陪著他。

    呵……，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好聽的情話還真不如一起烤紅薯來得實在，之前便聽說他母親已經(jīng)在給他相看親事，等他從江南回來怕是就會定下了罷。

    也好，那樣的話也算是個了結(jié)，自己也不用再對他抱有幻想了，張舒云想到此有些眼熱，用力眨了兩下才將淚意憋了回去。

    姜百戶自從升官后，手下具體管著一百一十二人，其中總旗兩人，分別是張舒云和另一位邊關(guān)過來的小哥兒，原名胡哥兒，現(xiàn)在叫作胡辰星。兩位總旗分別管著五個小旗，共五十人，小旗十人。

    姜世云帶著左膀右臂負責守衛(wèi)龍船，其他人便沒有這種機會了，被分別安排在了前后兩艘戰(zhàn)船上。

    張舒云和胡辰星換了崗回房，正打算休息，便看見姜世云跟人聊完了紅薯，面帶霞光地走進來，忍不住開口擠兌道：“你來做什么？跟你那狀元相公聊完了？”

    姜世云窘迫了片刻，才開口道：“陳指揮讓我從我們這一戶中分一隊人保護林大人，林大人到了杭州要殿下分開，回老家一趟，……我打算親自帶二十人去，剩下的人就由你和辰星負責轄制了。”

    張舒云其實比姜世云還大些，此時就像看著不懂事的弟弟一樣，無語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欺負道：“保護殿下這么大的事，你身為百戶哪能隨意離開，要不還是我?guī)巳グ??！?/br>
    呃……，可我跟大都督自薦跟來，就不是為了保護殿下啊！圣上的意思是派兩千名京師營將士隨行，可加上我們就是兩千一百一十三人了，我們其實是添頭。

    但姜世云不敢這么說啊，也說不出口，雖說就算是添頭，有機會在儲君面前露臉，那也是個很好的差事，可說得再多，最初到底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姜世云郁悶了許久，也沒找出什么借口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