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暄把手機收起來，也仰躺在大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笑了。其實來爬山完全就是為了補償林廷安，杜暄到現(xiàn)在都記得當時拒絕林廷安去旅游時，林廷安那失望的神色。當時他哀求地問：“就一點兒時間都抽不出來嗎”，那就可憐巴巴的語氣讓杜暄現(xiàn)在想起來都心疼。

    爬山嘛，在杜暄看來就是做一個短途旅行，高興了就爬一爬，不高興了就去村口的河邊玩水，要是連水都懶得玩，就窩在空調(diào)房里上網(wǎng)刷游戲。不用寫作業(yè)，不用上輔導(dǎo)班，不用看書，不用聽父母嘮叨，到點就下樓吃飯，吃完飯就在田間溜達，溜達完就回屋接著刷手機玩游戲，什么時候玩累了手機一扔閉眼就睡……忙乎了一個學年了，享受三四天這種墮落的生活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孫睿那句“干點兒什么”忽然讓這個單純的短途旅游變了味兒，杜暄忽然覺得有些燥熱，林廷安軍訓(xùn)回家那天的那種眩暈感又來了。杜暄深深吸口氣，拽著一條毛巾下樓了。

    彭奶奶看著在院子里就著澆花的自來水管沖腦袋的杜暄問：“你干嗎呢？怎么不去衛(wèi)生間洗？這水都是地下的，冰涼的萬一感冒了怎么辦？”

    杜暄抹一把滿臉的水：“沒事兒，我就是圖個涼快?！?/br>
    當他再折回三樓的時候，林廷安已經(jīng)在窗戶跟前擦頭發(fā)了：“你干什么去了？哎，你頭發(fā)怎么濕了？”

    “太熱了，”杜暄說，“你洗個澡半天不出來，我下樓沖了沖?！?/br>
    “很慢嗎？挺快的啊?！?/br>
    “行了，我去沖個澡。”杜暄拽了一身衣服去了衛(wèi)生間。

    林廷安站在窗口伸個懶腰，透過窗子可以看到郁郁蒼蒼的大山，鼻端是山林里特別的清新的林木的氣息，周圍很安靜，可以聽到風穿過林稍的聲音。林廷安覺得這個小小的村莊遠比什么海邊草原要好，這里安靜到小小的天地只有他們兩個人，安全又自在。

    “舒服！”林廷安大喊一聲，又撲倒在大床里。

    等杜暄擦著頭發(fā)，走進屋子里時，林廷安已經(jīng)快睡著了。他半張臉埋在枕頭里，濕漉漉的頭發(fā)把枕巾浸濕了一小塊，兩條大長腿從運動短褲里伸出來大咧咧橫在床上，大概是空調(diào)吹得有點兒猛，他微微縮了一下。

    這小子昨晚興奮得半夜還在發(fā)微信，今天一大早五點多就醒了，也難怪能困成這樣。杜暄想，林廷安大概是他見過的最不能熬夜的一個了，上次參加區(qū)賽也是，大太陽底下靠著自己也能迷迷瞪瞪地睡著了。

    杜暄笑了笑，悄悄地上了床，揪過薄杯把兩個人蓋上，陪著他一起躺著。

    被空調(diào)吹得透涼的林廷安總算找到溫暖的所在，半夢半醒地往杜暄身邊貼：“洗完了？”他含含糊糊地嘟囔。

    “嗯，你睡會兒吧，現(xiàn)在太熱出不了門。”

    “哦。”林廷安眼睛都沒睜開，直接靠著杜暄就睡著了。

    房間里極安靜，杜暄光裸的腿緊貼著林廷安的腿，肩頭能感知到林廷安細細的呼吸，暖暖的，有點兒癢。杜暄盯著天花板，在一片安寧中忽然想，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大概就是這樣吧。

    寧靜、舒服、安全。

    這應(yīng)該是整個暑假最美的一刻。

    然后呢？

    杜暄問過林廷安想沒想過以后，當時林廷安不好意思地說“想過，只是太簡單了”。杜暄無聲地笑一笑，林廷安的確想得太簡單了，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的要復(fù)雜，而他們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杜暄側(cè)頭看一眼林廷安，他說不上來到底是誰拖著誰走上了這條路，但是到目前為止誰也不想放手。

    杜暄在被子底下悄悄摟住林廷安的腰，陪著他一起睡了。

    太陽西斜的時候，林廷安醒了，他一翻身就驚動了本來也沒睡沉的杜暄。

    杜暄問：“醒了？”

    林廷安迷迷瞪瞪地眨眨眼，還沒徹底清醒過來，整個人不像平時那樣活力四射，到有種茫茫然的無措感。

    怎么樣都好看，就像彭奶奶說的，“這孩子長得真好”，杜暄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唔?！绷滞惭劾锏乃怙w速消退，他伸手摟住杜暄的腰，仰著頭全心全意地去吻他。

    這是他們第一次，可以這么肆無忌憚的擁抱和親吻。

    林廷安覺得自己戰(zhàn)栗起來，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杜暄慢慢松開他，在極近的距離下看著他的眼睛，林廷安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杜暄。

    杜暄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的心里不大，眼睛更小?！?/br>
    林廷安茫茫然眨了一下眼：“我眼睛很小嗎？”

    “小?！?/br>
    “哦，我單眼皮……” 林廷安頓了頓，特別認真地說，“現(xiàn)在流行單眼皮男生，再說我單眼皮但是眼睛不小啊，我是大眼睛單眼皮。”

    杜暄哈哈笑了：“對，你是特別帥的單眼皮男生?！?/br>
    可憐剛剛睡醒的林廷安怎么也沒繞過來杜暄說的話，不過他也沒傻到覺得杜暄是真心實在在夸自己，于是惱怒地跪坐起來按住杜暄的肩膀沉聲說：“你笑什么呢？”

    “你帥?！?/br>
    “說不說？”

    “我們共青團員的意志是鋼鐵鑄成的?！?/br>
    林廷安眼珠子一轉(zhuǎn)，雙手松了勁兒，整個人俯在杜暄胸口，故意嬌聲嬌氣地說：“告訴我嘛，要不然我惡心死你哦?！?/br>
    他輕輕地沖杜暄吹了口氣，手也不老實地摸了摸杜暄的腰側(cè)。杜暄登時笑不出來了，他皺一下眉，強撐著說：“我笑你臉皮太厚……行了，趕緊起來吧，這會兒涼快了我?guī)闳ズ舆呁妗！?/br>
    “能撈魚嗎？”林廷安的注意力瞬間轉(zhuǎn)移。

    “有小魚苗，不過基本撈不著，特別賊?！倍抨雅呐牧滞驳暮蟊?，“趕緊起來，走吧。”

    林廷安一翻身從杜暄身上翻下來，迅速穿好衣服：“走吧?！?/br>
    杜暄慢慢地從床上下來，彎腰系鞋帶就系了半天，等得林廷安不耐煩地催。

    “走吧走吧，”杜暄帶著笑意說，“又不是明天就回去了，你著什么急啊。”

    村子挨著山，一股山溪清洌洌地從山里蜿蜒而下，村落其實就沿著溪水鋪開。傍晚的時候，村里的小孩子全都跑出來在溪水邊玩，水邊笑鬧聲響成一片。

    林廷安驚奇地說：“這水這么干凈？”

    “村子離山近所以干凈，你往下游走走就臟了?！倍抨颜f，“玩水行，不能喝?！?/br>
    林廷安本來是打算在水里玩一會兒的，可是現(xiàn)在放眼看過去，全是七八歲的小屁孩，穿著一條小褲衩在水里撲騰，立刻就有點兒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跟他們比算是個“大人”了。

    “不玩了？”杜暄問。

    “這有什么可玩的？”林廷安一邊不屑地說，一邊把穿著人字拖的腳踩進了水里，“你來水邊還穿雙運動鞋，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