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出生在舊槐街。

    一個藏不住任何秘密與隱私的地方。

    誰家孩子被父母揍了，哪對夫妻又鬧離婚，往往事情發(fā)生還不到半個小時，就會被好事的人傳的面目全非。

    住在這條街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南桑mama做的是rou體買賣，連帶著對她也不待見起來。

    大人們常指著她對自己家孩子說：“不許和她玩，聽到?jīng)]有？”

    “和她玩以后學(xué)壞了怎么辦？”

    壞，什么才是壞？

    小孩子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大人說什么他們做什么。

    如果碰到南桑，他們會像避瘟神一樣遠(yuǎn)遠(yuǎn)避開她，性格頑劣的孩子還會朝她身上扔石子、丟老鼠，然后做著鬼臉洋洋得意地跑走，仿佛自己剛剛做了什么英雄壯舉。

    有時候，孩子的惡才最純粹也最殘忍。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識的言行，到底會給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南桑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是不被人所喜歡的存在，起初，她會因為別人的惡意感到恐懼與難過，當(dāng)這些事越來越頻繁地發(fā)生以后，她學(xué)會激烈地反抗這一切。

    有一次，她又和兩個欺辱她的男孩，滾在泥潭里打成一團(tuán)，其中一個男孩被同伴失手推了一把，不小心撞到石頭上，磕得頭破血流。

    當(dāng)天晚上，受傷的男孩的父母帶著人，站在南桑家門口破口大罵。

    “你看看你女兒干的好事？有娘生沒爹教的野種！我兒子都被打成什么樣了！”

    “快把醫(yī)藥費賠給我們！站在你家門口久了晦氣?！?/br>
    周圍的街坊把他們圍在中間，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多的樣子。

    女人站在門口，胸口半露，她翻了個白眼，啐道：“要錢沒有，爛命就有一條。”

    對方怒不可遏：“你女兒果然是和你這媽學(xué)的，一樣不要臉?！?/br>
    女人聽的不耐煩了，她扯著南桑的胳膊，把人一把推出去，“諾，我把這賠錢貨賠給你，你要不要？”

    南桑被她拽得整個人摔到地上，細(xì)瘦的胳膊蹭過地板，瞬間脫下一層皮，她摸了一下胳膊，摸到滿手的黏稠。

    她低下頭，舔了舔早上打架時磕破的嘴角，只感覺到火辣辣的疼。

    其他人的視線有如實質(zhì)，一遍又一遍剜著她。她是妓/女的女兒，沒有父親的野種，不值錢的賠錢貨，根本不會有人在意，這件事錯的到底是不是她，只要是她就一定有錯。

    最后這件事，以南桑被女人摁著頭，向男孩鞠躬道歉告終。

    這件事攪黃了女人晚上的生意，于是女人把她鎖在門外，讓她第二天早上再回來。

    南桑穿過對她指指點點的人群，找到公共水龍頭，用有些涼的水，近乎自虐般反復(fù)沖洗自己胳膊上的擦傷，脫了皮的傷口被她洗得發(fā)白，她的臉色也因疼痛蒼白得厲害。

    那一夜，她坐在街中心的老榕樹下，數(shù)了一夜的星星。

    每數(shù)一顆星星，她就許一次愿。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逃離這個地方，無論以什么方式都沒關(guān)系。

    半年后，女人死于非命，她被夏遐邇收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