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晚上，于家村很安靜，熱鬧都捂在了自家院子里。

    于休休帶回來的煙火派上了用場(chǎng)，天剛擦黑就去院子里燃放起來，興奮得手舞足蹈，壓根兒沒有表白被拒的挫敗感。

    霍仲南走上前，“應(yīng)該多買些?！?/br>
    “夠了夠了?！庇谛菪菸柚婊鹉Хò簦θ菝髌G，“可惜于家村沒得賣?！?/br>
    霍仲南：“明天去鎮(zhèn)上買。不行去縣城。”

    于休休一怔，回頭看他，笑得眉眼彎彎，“好吧。我要許愿了？！”

    “嗯？”

    霍仲南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見于休休重新點(diǎn)燃兩根煙花，雙手合十握在掌心。

    “如果可以許很多新年愿望，我希望我的家人平安健康。希望弟弟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哥哥早點(diǎn)找到他心愛的女孩兒，希望我的白馬王子明年能騎著黑馬來找我……如果只能許一個(gè)愿望。我希望……我和我的家人永遠(yuǎn)在一起?！?/br>
    霍仲南看著她，眼前突然一黑。

    除了于休休手上的煙火，整個(gè)世界陷入黑暗。

    “停電了！”姑婆在里屋喊。

    于休休睜開眼，拿著燃盡的煙花一頭霧水。

    “是不是神仙聽到我的愿望了？”

    霍仲南：“……”

    他又給于休休點(diǎn)燃兩根。

    “玩吧?！?/br>
    ……

    停電是這個(gè)新年最大的意外。好在家里備有蠟燭。姑婆找出來，把客廳照得透亮。一家人圍坐，歡歡樂樂地吃“燭光年夜飯”，沒人抱怨。

    于大壯搬出桃花醉，一人一杯，就連于家洲被允許喝一點(diǎn)。

    “干杯！”

    “干杯！”

    “新的一年也要暴富發(fā)財(cái)平安如意呀！”

    燭光里喝酒，于休休有點(diǎn)小興奮。覺得今天的桃花醉，口感出奇的好。

    大過年的，大家都很開心，誰也沒注意她喝多了，直到她酒品爆發(fā)，胡說八道。

    “于家洲，你逃課的事，爸媽其實(shí)早就知道了哈哈哈哈?！?/br>
    “……于休休！”

    “噓！不是我說的……小學(xué)妹給你寫的情書，學(xué)姐給你的電影票……我通通都沒有說。你也要幫我保守秘密哦。”

    “……”

    “哈哈哈我最會(huì)撒謊了，我是個(gè)撒謊精！我是個(gè)快樂的撒謊精，我要騙哥哥，騙他騙他，把他騙得精光，光光的，光光溜溜的……”

    于家洲：“……”

    于大壯和苗芮對(duì)視一眼，前者一臉尷尬，后者捂臉，“休休！你醉了，趕緊上去睡覺?！?/br>
    “噓！小聲點(diǎn)。我要和哥哥說話?！?/br>
    她腦袋快垂到桌子了，眼睛卻準(zhǔn)確瞄向霍仲南。

    “你憑什么喜歡她，不喜歡我？”

    “你說！你說！她身高體重三圍是多少，我想和她pk！”

    “小哥哥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唐伯虎點(diǎn)秋香都可以換人，唐明皇和楊貴妃……也能湊成一堆，我們兄妹倆就是天生一對(duì)呀?！?/br>
    “……”

    于家人的臉。

    臉，臉在哪兒？

    苗芮扶住女兒，怕她從椅子滑下去，于大壯想方設(shè)法地講道理，可于休休全然聽不見。

    “你們，都給朕速速退下。這個(gè)小哥哥是我的了……今天誰也救不了他?！彼咀』糁倌系那敖螅蹆喊氩[不瞇，“服不服？你服不服？”

    于大壯：“……”

    “休休啊，你先放開人家。哎喲，我說乖女，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咱明兒酒醒了用刀割回來的可能會(huì)甜些！”

    “……不放不放，說什么都不放。今天村東頭的惡霸要霸占村西頭的小南瓜了。這南瓜是我的，你看這南瓜多可愛。”

    她去揪霍仲南的臉——

    苗芮氣笑了，：“于休休！?。∮诖髩?，你看你把你閨女給慣得。趕緊拉上去，好好給我清醒清醒?！?/br>
    于大壯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哄著勸著，想把八爪魚似的于休休從霍仲南身上扯下來，可是于休休力大如牛，巴著人家就不放。

    “爸爸，幫我摘了這顆大南瓜！”

    于大壯：“……這是吃了多少酒。為啥不吃幾?；ㄉ啄?？”

    霍仲南忽然開口：“我來?！?/br>
    今天的事，于家人不知道，霍仲南是知道的。小丫頭是受傷了，委屈壓心里，只有喝醉了才敢發(fā)出來。

    “？？？鐘南？”

    “我單獨(dú)和她說?！?/br>
    于家人不知道他要怎么說，只見他拽著于休休的手腕就往樓梯走，樣子怪嚇人。

    “我說小鐘啊?！庇诖髩迅先プ柚?，“我這閨女，從小到大都皮厚，但從沒挨過打…………你看，騙你是她不對(duì)，但打人是力氣活。不如……交給我來？”

    霍仲南一愣，“你勸得住她？”

    于大壯：“……”

    勸不住啊，能勸住她能這么作嗎？

    苗芮看看霍仲南又看看于休休，趕緊拉回于大壯，“你吃你的年夜飯，年輕人的事，你一個(gè)糟老頭子瞎摻和什么？吃吧吃吧，年夜飯吃飽點(diǎn)，明年發(fā)大財(cái)養(yǎng)我?！?/br>
    “……”

    于大壯那眼神兒啊。

    ……自家的大白菜就這么被豬拱走了？

    ~

    樓道長，光線暗，于休休從樓下作到樓上，好像被酒精點(diǎn)燃的小妖精?；糁倌吓e著手機(jī)電筒面無表情地把她帶回房間，放坐到沙發(fā)上，又把蠟燭點(diǎn)燃。

    “對(duì)不起?！?/br>
    他忽然開口，“是我不好。”

    被他拽上來，于休休手腕拉得好痛，聞言嘴一扁，委屈地縮到沙發(fā)里，像個(gè)孩子般哭起來。

    “我又不要你說對(duì)不起，你對(duì)不起什么呀，你不喜歡我又不是你的錯(cuò)，我只是討厭我自己，為什么不跑得再快一點(diǎn)。嗚嗚嗚，我上學(xué)的時(shí)候，400米800米都拿過冠軍，1500米也很快，我明明是跑得最快的呀。不公平不公平，肯定有人犯規(guī)！”

    霍仲南：“……”

    這都在說什么？

    于休休抱住膝蓋，掉眼淚：“怎么這么難呢，喜歡一個(gè)人怎么這么難呢？除了于休休我再也不要喜歡任何一個(gè)男生了?！?/br>
    霍仲南：“……”

    如果于休休被別人惹哭，不管是誰，他都不會(huì)放過對(duì)方，可現(xiàn)在讓她哭得梨花帶雨肝腸雨斷的人是他——

    他該怎么辦？

    “你說話呀！”

    于休休掛著淚水看他。

    霍仲南站她面前，人本來就長得高，此刻停電光線暗，于休休淚眼朦朧間就看到大大的一只堵在面前，于是，又不高興地癟著嘴。

    “長這么大一個(gè)干什么？長這么大一個(gè)我就不能兇你了是不是？”

    霍仲南：“……”

    于休休：“我已經(jīng)鎖定你了。你，別想逃！”

    “休休?！被糁倌蠌澫卵鎸?duì)面看著她，“你能聽我說嗎？”

    “我不聽我不聽王八念經(jīng)。我叫你說你不說，我不叫你說你又說?！?/br>
    霍仲南哭笑不得。

    在他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早已習(xí)慣掌控一切，唯心而行。但哄女孩子真沒經(jīng)驗(yàn)，這樣的于休休，哪怕他是鐵石心腸，也無能為力。對(duì)一個(gè)女孩子服軟，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我要我怎么做？”他問。

    “你聽我的嗎？你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庇谛菪輶熘蹨I，把往常的委屈都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憐兮兮地指控。

    “嗯。”霍仲南認(rèn)命。

    誰讓這丫頭是他招惹的呢？

    “？？”于休休仰著腦袋，久久不轉(zhuǎn)眼。

    窗戶沒有關(guān)嚴(yán)，透了些涼風(fēng)進(jìn)來，蠟燭的火苗輕擺動(dòng)著，柔和的光線落在于休休的小臉上，像上了一層釉色的白瓷，自帶朦朧的濾鏡，是個(gè)正常人都忍不住憐惜的小姑娘。

    霍仲南一嘆：“休休……”

    “你可以拒絕，但不能阻止我?！庇谛菪莺龅刂逼鹕恚p眼小鹿似的盯住她，在燭光下泛著異樣的神采。

    “你心里有人，但身邊沒有人。還是單身的對(duì)不對(duì)？”

    霍仲南一怔。

    “……對(duì)。”

    “那我有權(quán)利喜歡你，對(duì)不對(duì)？”

    “……”霍仲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于休休逼近一步，“是不是？”

    女孩兒帶著桃花醉香氣的呼吸落在腮邊，他神經(jīng)緊繃，血液突然逆流下躥，腦子有短暫的遲鈍。

    “是！”

    “那太好了！”于休休突然跳起來，袋鼠似的掛在他身上，圈住脖子使勁兒的搖：“你喜歡你的，我喜歡我的，你追你的，我追我的，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咱倆就比賽一下試試，看是你先追上，還是我選追上。我告訴你，我400米，800米，1500米都超級(jí)牛批……”

    霍仲南深吸氣，解她的手：“于休休?！?/br>
    “哈哈哈哈！你不敢嗎？你慫死了你慫死了?！?/br>
    這顛三倒四的丫頭。

    霍仲南就著她的手腕，轉(zhuǎn)個(gè)身想把她丟過去乖乖睡覺，于休休半醉不醉，順著他的推力躺了下去，只不過兩只胳膊忘了松開，力道極大的拽住他一帶，霍仲南直接跌壓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