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然望天許久而后回頭，接過水杯一飲而盡，只是面對安莫的問題沒有過多回應(yīng)，不知是戳中內(nèi)心所想，亦或者無法解釋安莫的話。

    準(zhǔn)，真準(zhǔn)。

    只是想不到安莫會突然說出來而已。

    沉默，是最常見的氛圍，壓抑的讓人早早習(xí)慣如此單邊交流，常常安莫自說自話許原或聽或走神。

    身體越來越好，只不過一如既往的死氣沉沉，唯有安莫突如其來的打鬧才會打斷他的安靜讓人驚慌，像安靜享受獨(dú)自的小動物被主人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小心臟受到嚴(yán)重驚嚇?biāo)奶巵y竄暴露本性，也常常讓安莫克制不住他的笑容。

    所以說，死皮賴臉的纏打，是安莫無法舍去的技能。

    “叩叩”

    “叩叩”

    接過許原的水杯清洗，在彼此安靜中突入來自門外的敲門聲，輕輕轉(zhuǎn)動門把的聲響吸引不住屋內(nèi)兩人。

    “請問..許原住在這個病房嗎？”

    令人心顫的熟悉嗓音已經(jīng)在腦海中陌生多年，半躺在病床上輸液的許原聽見。是本能的，無法控制的，狂跳不止的心臟差點(diǎn)令他窒息，傻傻的連自己未反應(yīng)過來回頭之時，他看見溫潤如君子卻已比回憶中更顯成熟的男子，藍(lán)白色襯衫搭配鉛灰色長褲簡單簡潔，欣長挺拔的身形救已經(jīng)站在門口，嘴角微微帶笑讓人心尖犯癢。

    許原很直接，成了石化狀態(tài)。

    何故之...

    那是他所奢望又不敢奢望的人，太過分思念總讓人不由自主幻想如果沒有當(dāng)初的那一份決裂，現(xiàn)在是否除了安莫，還有位何故之來與他聊聊天說說話。

    他會很開心他還有一位至關(guān)重要的老友。與常人不一樣的，安莫是不一樣的，何故之也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重要所以才會更不敢提起勇氣與何故之再聯(lián)系，就怕自己會特別難受，他本來已經(jīng)夠難受了。

    那現(xiàn)在，第一眼已經(jīng)震撼心靈，懵懵看著何故之慢慢走近。

    “許原。”帶笑的臉龐真讓人移不開眼睛，緩緩前進(jìn)的步伐讓許原眼中的何故之正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自己。許原注視著他，從門口至床邊，從模糊不清到看清面容，把回憶與現(xiàn)在合并，以近乎呆滯的狀態(tài)看了有近半分鐘。

    “怎么，認(rèn)不出我了？”何故之摸了摸他的腦袋，宛如不過一日不見得好友，帶有調(diào)侃中小小無奈的語氣說道：“我也沒整容呢怎么就會認(rèn)不出呢，不會是覺得我老了太快，看不出來了？不可能吧..”

    比當(dāng)初成熟，尤其在笑的時候眼角多出幾道細(xì)細(xì)眼紋，但又怎么可能會忘記呢。掌心暖暖把溫度傳遞，許原忽然低下頭，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臉在幾秒鐘變得通紅激動卻無聲的哭出來。

    怎么可能會忘記！他怎么能忘記??！他幼年至少年至青年的大部分美好，都有何故之存在的影子，忘記他也等同忘記他十幾年的命運(yùn)，他貧瘠的精神也只剩曾經(jīng)能夠回憶了。

    洗凈杯子的安莫不知何時離開病房，整個房間只剩下許原與何故之兩人。房內(nèi)的安靜讓許原微弱的哭聲也顯得格外刺耳，直接讓何故之慌神。

    “別哭，許原不哭，許原很乖不哭。你看我這不是來了么，我沒..沒不要你，我來看你。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跟以前一樣那么喜歡哭，我們不哭，我給你買可樂喝好不好？我給你做好吃的吃好不好？別哭，不哭就有好吃的，我們不哭好不好？”

    突如其來的更讓何故之無所適從驚慌失措，或許對他來講以前熟悉安慰因為太過生疏，而感到無比別扭，他撫摸許原后背的動作顯得如此笨拙，但一點(diǎn)也不妨礙他的關(guān)懷。

    “啊哦哦額不啊啊哦！！”許原情緒十分激動，過于含糊不清的的話語，以幾秒一串的語速吐出四五遍，若仔細(xì)聽似乎說的都是同一句。

    但可惜，只比啞巴好一點(diǎn)點(diǎn)的發(fā)音實在讓人無法分辨，何故之只能從許原床邊找到水筆與小本本，拿給許原：“想說什么寫在這里，但是別哭了好嗎，不是說眼睛壞了嗎，待會真的瞎了怎么辦？”

    慌忙擦了擦哭的稀里嘩啦的臉，發(fā)紅的眼死死盯了何故之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快速寫了一串字，舉起來給何故之看。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沒有..不要你..”

    沒有不要你，只是不敢要你，比誰更痛苦毫無道理，只是幾乎從小與許原一同長大不管感情如何也已經(jīng)不是說一句簡單的“滾”就能隔斷彼此多年感情，被隱瞞多年也在近日從市面報道關(guān)于許原的事才知道近況。

    他一直都在做錯，不管什么決定他就是一直在把許原推向絕境，也把自己的內(nèi)心推向絕境。

    不管如何，他只想見見許原一面，理智要是能抵得過感情，世界上的悲歡離合便不會多的泛濫。

    “只是..我自己也有難處，沒辦法再養(yǎng)你而已。你也知道的，人總有做錯的時候，我只是在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件，或者說很多件錯誤的事情。但我現(xiàn)在后悔了，真的很后悔。你，你能原諒我嗎？”

    一大把年紀(jì)還哭成這樣，接過何故之一張又一張的紙巾把自己的淚水完全擦干，只留下哭腫的雙眼一眨一眨傻傻看著前方，似乎聽到何故之剛才說的話又似乎聽不見，只不過攥緊被淚水沾濕的紙團(tuán)，揉成一顆紙球。

    而何故之，才注意到許原的眼。有智力缺陷的許原雙眼眼神本身不行，也同時伴隨色弱毛病，但這不妨礙他的眼睛好看，常年缺吃缺喝更是在看見好吃美味中“蹭”放亮雙眼。

    而現(xiàn)在呢像一只獨(dú)眼龍，左眼蒙上一層淡淡薄霧把他眼中亮光盡數(shù)掩蓋，右眼依然清亮可見而左眼黯淡無光，都說讓許原別哭要做個男子漢，可是何故之現(xiàn)在自己就想哭了。

    “你眼睛啊..”真是越看越心痛。

    過分深情的眼神中的心痛讓許原不敢再面對再看何故之，低下腦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通過治療他的視線有了明顯好轉(zhuǎn)，但無法否認(rèn)他的視力真的回不到從前，眼睛也變得過分難看，配合臉上身上一身傷，從最初的崩潰到現(xiàn)在的平靜，內(nèi)心的掙扎只有自己才懂。

    安莫也不懂，誰敢說智障就一定什么都不懂呢？他們也有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只不過這世界只能自己到達(dá)。

    他們，也只是被定義比自己聰明的普通人而已。

    {眼睛沒有事的}

    “嗯，沒有事，?！焙喂手πΓ胸?fù)面情緒全部掩蓋只留下最平常的心態(tài)，慢慢把話題引至別的地方，回憶起小時候的的趣事。

    痛苦很多，只不過痛的再也無力說出口而已。

    童年回憶所有美好都與何故之有關(guān)，說到以前的趣事，許原原本不高的興致也被撩了起來，巧妙掩蓋不愉快只說曾經(jīng)一起打過的游戲捉過的小魚，去縣城吃過的餅子至今還在懷念。

    話一打開便收不回來，一般是何故之說許原拿著筆快速的寫，寫到手酸才遲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有個手機(jī)，便拿起手機(jī)不停按按按給剛加聯(lián)系方式的何故之賬號發(fā)信息，有時候聽得興致勃勃也想說卻沮喪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說不了話，這時何故之便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只要努力想說話就一定能說。

    何故之還是那么好，就按他剛才說的一樣，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他只是很想很想，珍惜這個朋友。

    聊的越開心，腦中念頭想的更重。

    終于，許原在何故之說的口渴停下來喝水的功夫中，鼓起勇氣朝聊天框中發(fā)送過去這樣這一句話。

    {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嗎？}

    剛喝完的水杯停留在半空中幾秒才返回桌上，何故之怔怔看著緊張又期待的許原，露出一絲笑容。。

    “是的，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

    也只能是好朋友。

    兩百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