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李非珉既不是班長，也不是團支書，他積極舉手便擠占了一個名額。地中海跟兩個班委商量后，最終決定讓班長和李非珉翹掉周二下午的班會，利用那個時間，代表他們班去慰問陸一。

    “還有一天才能去看陸一，真久啊?！崩罘晴霃臎]覺得時間如此難捱，每一分鐘都仿佛是電影慢鏡頭。下午的音樂課開始排練《東方之珠》，他唱了幾句，痘哥忍無可忍地回頭說：“李狗，你能不能不要唱得那么大聲？你的調(diào)已經(jīng)圍繞地球跑了三圈了！聽著你唱歌我就再也沒找到調(diào)?！?/br>
    李非珉往?？隙ㄒ獞换厝?，今天卻垂頭喪氣地默認了。這份“喪氣”維持到下了晚自習(xí)回到家里，他一把抱住奧利奧，揉面團似的摸奧利奧的頭，奧利奧試圖掙脫了幾次，想去喝水，都被李非珉摁在了懷里，敢怒不敢言地齜牙咧嘴。

    “過來跟你爸視頻?！背Ｔ葡蚶罘晴胝惺?。又到了每周兩次與李申科視頻的時間。

    李非珉挪著步子過去，舉起奧利奧的爪子，對著鏡頭說：“奧利奧，快叫你爹?！?/br>
    奧利奧依然蹬著小短腿想跑。

    李非珉爸爸李申科憨笑：“我倆兒子最近伙食都不行啊，怎么看著像瘦了？”

    “沒瘦，我找的角度?！?/br>
    常云在旁邊對丈夫說：“我看你瘦了，你胳膊那是啥？那么大一塊疤?！?/br>
    “蟲子咬了抓破的。這里蟲子多，長袖都防不住?！?/br>
    常云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要她丈夫注意身體，李非珉就在鏡頭里站著露臉。李申科去援建，工作強度很大，白天要監(jiān)工，晚上還要寫報告，那邊娛樂并不豐富，偶然到大荒原里更別想著上網(wǎng)，所以李申科有空就跟家里視頻。只是父子之間向來沒有太多的話，男人不善表達自己的愛，視頻的時候都成了悶嘴葫蘆，只剩常云家長里短地聊。

    “今年說有家屬可以來著過春節(jié)，機票食宿全包?！崩钌昕茊?，“你們來嗎？來的話我去打申請，看看能不能申上?！?/br>
    常云皺眉道：“想你是想你，就是非洲太遠了，蛇蟲鼠蟻的，怕孩子去了折騰?！?/br>
    李非珉來勁了：“老爸！我想去非洲！”

    “你來也只能待在我們基站，就是作為家屬代表吃個年夜飯，陪我兩天。”

    李非珉“哦”了一聲，喪失興趣。

    常云問：“申了就有名額嗎？”

    “老萬說我是援建老同志了，會優(yōu)先照顧，我估摸著申了就有吧?！?/br>
    “我再想想?！?/br>
    一家三口又聊了會天，那邊有人喊李申科，不知道問他取什么鑰匙，李申科匆匆掛了視頻。

    “老媽，你去嗎？”李非珉把奧利奧放到地上，“我看老爸是想你了，暗示你去呢?！?/br>
    奧利奧連滾帶爬跑到碗邊，沒剎住車，整個頭都埋到水里，用鼻子喝了一嘴水，原地瘋狂甩腦袋。

    “老夫老妻有什么好想的?！背Ｔ瞥畹?，“主要是你，帶不帶你去？”

    “去?。∧闳ノ也坏萌グ?！”

    “你爸要是在歐洲打工，我就帶你去了，在非洲…你這么嬌貴…”

    “我哪嬌貴了？你自己不也打算去，你還是個女的呢，你都行，我一個大小伙有什么不行？何況就去幾天，過完春節(jié)就回來。”

    “就是因為才就去幾天，不想你折騰?！背Ｔ普酒鹕恚霸僬f，你寒假沒準(zhǔn)還要上補習(xí)班?！?/br>
    李非珉絕望道：“就因為要讓我上補習(xí)班，所以才不讓我跟著去吧？”

    “等你上了大學(xué)，我就不管你了，你愛上哪上哪?！?/br>
    “什么都是等我上了大學(xué)，你就騙我吧，等我上了大學(xué)，你不還是該管的都管？”李非珉悶悶不樂地回了房間，拿起手機，陸一還沒有回復(fù)他。恰好常云到他房間送洗干凈的衣服，看見他拿著手機，又忍不住說：“信任你才沒有沒收你手機，你要不克制點，晚上十點以后把手機上交，我替你保管?！?/br>
    李非珉投降道：“我關(guān)機還不行嗎？”

    那頭陸一躺在病床上，麻醉失效后動手術(shù)的地方有些灼痛，但還在忍受范圍內(nèi)。直到今天，陸俊才把他手機帶來了，但仍不許他玩太久——因為陸一只能躺著，看屏幕對眼睛不好。

    他點開微信，看到李狗前一天發(fā)來的消息，抿嘴笑著，單手慢慢編輯消息。

    “Test, test,李狗收到請回復(fù)?！?/br>
    “信號發(fā)射，biubiu~”

    “信號連接中，loading~”

    然而等了幾分鐘，李非珉還沒有回復(fù)，陸一有些失望地繼續(xù)發(fā)。

    “信號連接失敗，warning！”

    “Signal break！六一端口檢測無誤，李狗端口尚未連接?！?/br>
    陸俊進門，說：“發(fā)完差不多就把手機收起來啊，無聊的話抬頭看電視，手機離你眼睛太近了，非要跟你爸一樣戴眼鏡嗎？”

    “戴眼鏡也挺斯文的。”陸一把手機鎖屏放到枕頭邊。

    “斯文？你爸上大學(xué)的時候，外號叫四眼蛤蟆?！标懣∽聛恚脽崦斫o陸一擦臉，“你知道我們那時候把眼鏡的英文叫什么嗎？”

    “還能叫什么？不就是glasses？”

    “我們叫‘戴鼻掛耳’?！标懣“衙矸艧崴飻Q一擰，又給陸一擦了一遍手臂，“戴在鼻子上，掛在耳朵邊，所以叫戴鼻掛耳。洋氣點念，debiguaer！”

    陸一樂不可支，說：“你別講笑話，我笑了肚子疼?！?/br>
    父子間難得有這樣融洽的時光，兩個人都有點感觸。

    “身上還難受嗎？”

    “不難受，就是插尿管不舒服。”

    “明天我問問護士能不能早點拔了。”陸俊就著陸一用過的臟水給自己抹了把臉，端著臉盆說，“行了，我出去給你媽回電話，她剛剛給我打了幾個電話我都沒接?！?/br>
    陸一目送他爸出去，心里莫名覺得生病挺好的，一生病，什么都有。

    陸俊跟蘇潔說了陸一的情況，安慰遠在重洋的蘇潔：“今天醫(yī)生看了，說沒問題，過個兩三天就能回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