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咖啡廳，汪尋湛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有些多余。

    英航攬著白楚的手臂，走路有些小心。白楚單手?jǐn)堊∷难?，替他拉開凳子。

    “我們多久沒見了？”先開口的是英航。

    “有一段時間了，”白楚望向他，“你很久沒回來了。”

    “你變了嗎？”

    白楚輕笑：“沒怎么變……”他隨即拉著英航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

    “嗯，”英航微微低頭，“你是不是在看我？”

    “是……”

    英航的手指在白楚的臉上來回滑動：“什么時候開始留胡子了？”他說著，順勢輕揉白楚的臉頰，“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我不會再愛你了。”玩笑的語氣，聽不出真假。

    白楚笑意更深：“嗯，知道了?！彼樦⒑降脑捳f。

    汪尋湛胸口難受得喘不過氣……這他媽也太曖昧了……誰家發(fā)小青梅竹馬的朋友張口就用“愛”這個字！汪尋湛坐著不舒服，轉(zhuǎn)頭看向服務(wù)員，抬起手。

    服務(wù)員走過來，看著三人：“需要什么？”

    白楚沒有翻看茶水單，抬頭說：“一杯美式，一杯手沖……”接著轉(zhuǎn)頭看向汪尋湛，“你要什么？”

    真行……每時每刻都能把那份了解和親密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汪尋湛避開白楚的目光，看向服務(wù)員：“一杯熱水?！?/br>
    咖啡端上了，白楚拉著英航的手輕輕觸碰杯子把手。

    英航端起手沖，湊近聞了聞，接著開口：“科子說，你沒跟他拿賬戶密碼?！闭f完，他喝了一口咖啡。

    “嗯……”白楚輕聲回應(yīng)，拿起面前的美式，嘗了嘗。

    英航揚起嘴角：“我的錢，你都不收……”語氣中不帶慍色，卻有些質(zhì)問的意味。

    又是一個送錢的……汪尋湛用手指在面前的杯沿上畫著圈。

    “我只是用不著……”白楚看向汪尋湛，接著換了話題……“這咖啡不錯?！?/br>
    英航稍稍低頭：“我不逼你……”說完，他順著白楚的話接著道，“讓我嘗你的?！?/br>
    白楚很自然將手里的杯子遞給英航：“跟美式比起來……手沖就像是**?！?/br>
    “未必……”英航就著白楚的杯子喝了一口，“只能說感覺不同罷了?！?/br>
    “哪個好？”白楚輕聲問。

    “你這個……”

    白楚端起英航面前的手沖：“那我跟你換?！?/br>
    汪尋湛深呼吸，他看著白楚手里那本屬于英航的咖啡，心里有些憋屈。

    “我去個衛(wèi)生間……”說著，汪尋湛起身，整理衣服。

    “剛好，”英航順勢開口，“能麻煩你帶我去嗎？我需要洗個手?！?/br>
    沒等汪尋湛開口，白楚也站了起來：“我扶你……”

    汪尋湛揚起眉毛看著白楚……至于嗎？！我還能揍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不成……“我?guī)グ?，你坐著就行?！彼c白楚四目相對，眼神中帶著些不容置疑。

    “那謝謝了?！庇⒑诫S即站起來。

    “你跟白楚認(rèn)識多久了？”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英航突然開口對汪尋湛說，似乎有意表達(dá)些友善。

    推開廁所門，汪尋湛替他將門擋?。骸皫讉€月吧……怎么？”

    “沒什么……”英航站在洗手臺前說，同時卸掉了右手上戴著的手套，“只是覺得他能帶你來，有些驚訝?！?/br>
    汪尋湛愣住了……他沒有聽清英航說了些什么，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英航的右手上。

    他的右手背布滿傷痕，先前的手套就像眼鏡一樣，用來遮蓋那些觸目驚心的過往。汪尋湛無法移開視線，他直直盯著英航右手的虎口處。即使那傷痕讓虎口處的文身有些扭曲，但汪尋湛依舊能清晰辨認(rèn)那究竟是什么。

    貓頭鷹……

    準(zhǔn)確地說，英航手上的文身與白楚后背上的一模一樣。

    他的思想一片空白，白楚身上的那個文身讓他著迷，他嘴上不愿承認(rèn)，但心里從未抗拒過這個事實。他在上床時喜歡舔過白楚的文身，讓那處的皮膚濕漉反光，帶上屬于他汪尋湛的味道。

    “以前是個象征，現(xiàn)在僅僅是個文身，沒什么意義?！卑壮?jīng)這樣解釋……象征……汪尋湛諷刺地想，所謂的象征，指的是“情侶文身”。

    心里的那股酸勁，胃里的那團火……汪尋湛只覺嗓子口被無數(shù)情緒堵著，此消彼長，爭奪間壓得他呼吸困難。

    汪尋湛幾乎在心里篤定，曾經(jīng)的白楚和英航有段不錯的愛情，兩人為了紀(jì)念彼此將同樣的痕跡刻在了身上。這種行為帶著年少沖動，但也只有那個年紀(jì)會做出為了愛不管不顧的事情，美好而純粹。

    短短幾秒，汪尋湛心口處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地劃開……冷風(fēng)席卷，刺得他不住想要后退。

    順著英航的右手向上移動，他的眼神始終跟隨著，直到后者卸掉臉上的墨鏡。

    “嚇到你了？”英航見汪尋湛沒吭聲，下意識地?fù)P起嘴角問。

    “嗯？”汪尋湛回過神，順著鏡子望向英航。英航眉骨處的傷痕一直延續(xù)到另一只眼睛的眼角，他的目光呆滯，毫無生氣——那雙眼睛是仿生的。傷痕雖然痊愈得差不多，但那位置勢必對眼睛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澳阏f什么，我沒聽清?！蓖魧ふ恳崎_視線，即使英航看不見，但這般看著他人的傷口，顯得太不尊重。

    “沒什么，”英航低下頭洗臉，“多數(shù)人看上我的傷口，都不知道說什么。”

    汪尋湛皺眉……誰他媽在意這傷口，他再一次不自主地瞧向英航手上的文身：“你右手上……”話說到一半，汪尋湛停住……你手上的文身跟白楚的是情侶文身？……這問題要真問出口，汪尋湛覺得自己沒法走出這衛(wèi)生間。

    答案顯而易見，何必找不痛快。

    “嗯……”英航用左手滑過右手手背，“我之前在國外上學(xué)的時候出過車禍，手上和眼睛都是那時候弄傷的?！庇⒑秸`解了汪尋湛的意思。他說得很平靜，這些傷痕在他身上停留，卻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愿面對的情緒。

    汪尋湛不再吭聲……英航也是個驕傲的人，坦然面對這些對自己造成永久性損傷的事情，他身體內(nèi)的勇氣和韌勁比起白楚不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