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殷思妍果然聽見椅子挪動(dòng)的聲音，轉(zhuǎn)過頭時(shí)，他已起身穿過一片喧鬧，離開了教室。

    他是喜歡那個(gè)學(xué)妹的吧——看著傅鳴玉頭也不回的身影，殷思妍忍不住想。

    傅鳴玉一路跑到女廁，還沒進(jìn)去，一眼就看見里面的李佳容。

    她站在洗手臺前，低垂著臉，似乎沒發(fā)現(xiàn)他。

    「……佳容?！?/br>
    聽見熟悉的聲音，女孩渾身一頓，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紅腫的眼睛便這么與傅鳴玉對上。

    「學(xué)長，你怎么在這……」她驚訝地問。

    傅鳴玉長腿一邁，走進(jìn)洗手間，擔(dān)憂地問：「你還好嗎？」

    李佳容莞爾一笑，「沒事，我剛肚子有點(diǎn)不舒服，痛到哭了?！?/br>
    這么彆腳的謊言，傅鳴玉當(dāng)然馬上識破，卻不知道是否該拆穿。

    「是學(xué)姊告訴你……我在這的吧？」李佳容輕抿下脣，表情復(fù)雜。

    「嗯?！垢跌Q玉抹著后頸，沉吟道：「思妍說，你在廁所里哭?！?/br>
    思妍。

    李佳容胸口一刺，想說些什么，可視線落在手里被自己用罄的面紙包，不禁陷入沉默。

    見她表情不對，又想起剛才殷思妍臉上溼答答的樣子，傅鳴玉不由得緊張起來：「你們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佳容笑了出來，「沒有，怎么會(huì)？學(xué)姊人很好喔。」

    方才，她以為殷思妍已經(jīng)走了，沒想到對方突然折回來，嚇了她一跳。

    「這給你?！挂笏煎p聲說，伸手遞給她一包面紙，「雖然是我用剩的……但將就一下吧?！?/br>
    李佳容愣愣地接過她手上的面紙包，再次抬頭時(shí)，殷思妍已經(jīng)走了。

    她連句「謝謝」都來不及說。

    此時(shí)李佳容仰起頭，看著傅鳴玉糾結(jié)的眼神，心中不禁想著——

    要是殷思妍人沒那么好，那就太好了。

    傅鳴玉皺起眉頭，「哦……那就好……可是……」

    「我沒事，學(xué)長?！顾滩蛔÷冻隹嘈Γ骸肝抑皇前l(fā)現(xiàn)，自己不如想像中豁達(dá)，明明告訴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卻好像還是一樣在意?！?/br>
    傅鳴玉明白她的弦外之音，低眸靜默，那股悵然的感覺再次涌上來。

    「佳容，我很……」

    「噓?！估罴讶蒗谄鹉_尖，以食指抵住他的脣。

    傅鳴玉一瞬屏息，驚訝地望著她。

    她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馬上把手收回來。

    「我知道，你拒絕我以后覺得很愧疚……所以嘛，我才不想讓你看見我哭的樣子?！?/br>
    傅鳴玉沒有反駁。

    「但是，我最怕你和我道歉了。而且，你不喜歡我，這又不是你的錯(cuò)?！?/br>
    傅鳴玉輕嘆道：「我只是覺得……你喜歡上我，真是太不值得了?！?/br>
    李佳容怔愣一瞬，接著綻放笑顏。

    「對于這件事，我的回答和上次一樣，不會(huì)改變?！?/br>
    「佳……」「但是，學(xué)長——」

    李佳容斂起笑容，凝望面前的男孩。

    「正是因?yàn)槟氵@么想，所以根本沒有好好考慮過我的事，不是嗎？」

    傅鳴玉微微一愣。

    教室里，殷思妍摩娑自己的玉鐲，面色凝重。

    怎么會(huì)挑在這種時(shí)候……偏偏不想聽見的時(shí)候……聽得特別清楚。

    『思妍說，你在廁所里哭?！?/br>
    『你們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有，怎么會(huì)？學(xué)姊人很好喔?！?/br>
    ……

    『我只是覺得……你喜歡上我，真是太不值得了?！?/br>
    『就是因?yàn)槟氵@么想，才根本沒有好好考慮過我的事，不是嗎？』

    離他去洗手間，過了十幾分鐘。

    殷思妍眼睛都不必抬，就知道傅鳴玉回來了，果然沒過多久便聽見椅子被拉開的聲音。

    畢竟，她聽見他與李佳容的談話與道別。連他和李佳容的約定，她都聽見了——

    「若學(xué)長真的對我感到愧疚，那請至少重視我的心意。哪怕只有一瞬間，仔細(xì)考慮過，然后正式回答我，好嗎？到時(shí)候，無論答案是什么，我都會(huì)欣然接受的?！?/br>
    「……我知道了。我會(huì)的?！?/br>
    學(xué)妹都那么說了……接下來，他再也不能把「自己不夠好」當(dāng)作藉口，必須直面自己的心意。

    他打算怎么回答？

    又或者，他究竟怎么想的呢？

    「殷思妍?！雇蝗唬跌Q玉輕聲喚她。

    殷思妍一詫，忖度了幾秒，才慢吞吞地轉(zhuǎn)頭看他。

    「……你回來了啊?！顾傺b什么也不知道，「學(xué)妹還好嗎？」

    傅鳴玉表情微妙，只是微微點(diǎn)頭。

    班上亂哄哄的，兩人置身在喧鬧的背景音里，相顧無言。

    直到他忽然站起來，走到她旁邊——

    一瞬間，教室像嗶啵沸騰著的水面被罩上蓋子，sao動(dòng)全被隔開來。

    「呃，你干么……？」殷思妍下意識往窗邊挪，吃力地抬著頭。

    傅鳴玉傾身，一雙黑眸盯著她的臉和頭發(fā)，若有所思地說：「還是濕的?！?/br>
    「什么？」她懵住。

    「你是不是……」他一頓，瞄了眼周圍，深怕被人聽見似地，驀然湊到她耳畔：「你被人欺負(fù)了嗎？」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在耳邊震動(dòng)。像每一次的傾聽。

    只不過……

    這次，她能聞見他身上的清香。

    傅鳴玉身上有一股植物的香氣，像花的甜味，又隱約帶著青草的沁香。

    明明是清新的香氣，卻像蔓燒的火焰一樣，一路自她耳根燒到臉頰。

    殷思妍握著筆的手，輕輕發(fā)顫，她繼續(xù)往窗邊挪，直到差點(diǎn)從椅子上掉下去才勉強(qiáng)停下，撇頭躲避他的目光。

    「我說中了？」他一臉憂心地問：「有沒有哪里受傷？」

    「才——」她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有點(diǎn)啞，緩過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才沒有?！?/br>
    傅鳴玉終于退后了些，「是喔？那怎么弄成這樣？」

    「我剛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人，被可樂潑到了。」殷思妍解釋，「去廁所洗臉，那時(shí)剛好遇到學(xué)妹。」

    他干么這樣窮追不捨……他們明明不是朋友……

    「……是這樣啊?！垢跌Q玉松了口氣，坐回位子上，目光卻仍盯著她。

    「干么？」殷思妍不甚自在，「啊，我可沒欺負(fù)她?！?/br>
    傅鳴玉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

    「沒事、沒事，只是——我怎么可能這么想？」傅鳴玉眉眼都笑彎了，「你怎么可能做這種事?！?/br>
    殷思妍怔怔地看著他。

    「沒受傷就好?！垢跌Q玉說，「你走路總是不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