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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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岸知不置可否。 楚賢又道,“父皇下了罪己詔后,他不想退位,也由不得他了,朝臣們也不準(zhǔn)許,天下百姓們也不準(zhǔn)許,七弟登基,你我好好輔佐七弟,哪怕不如你預(yù)料的走那條最便捷偏激的路,但也不是無路可走,再重新開辟一條路就是了?!?/br> 王岸知諷笑。 楚硯瞪了他一眼,“你不相信嗎?不如你就看著,七弟一定會是一個明君。” 王岸知受不了了,抬眼看著楚賢,“大殿下,你怎么能肯定七殿下一定會是一個明君?” “我肯定,七弟稟性純正,雖性子寡淡,但心地寬宏良善,他絕對不會與父皇一樣。”楚賢肯定地說。 王岸知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似乎懶得再待下去,“大殿下與其指望七殿下,不如指望你自己?!?/br> 扔下一句話,王岸知出了南書房。 楚賢一怔,瞪著他的背影,“你不相信,看著就是了?!?/br> 王岸知再沒回答,因為他知道,楚硯不想要那個位置,正在一步步地推給大殿下,大殿下至今無所覺。誰才是更良善的那個人?他當(dāng)年就沒選錯。 楚硯帶著皇后出了皇宮后,喊安易寧上車。 安易寧來京這么長時間,同樣沒瞧見皇后,皇后也不知道他,畢竟,她身處皇宮,無論是楚硯,還是顧輕衍,都沒特意帶著安易寧去皇宮里轉(zhuǎn)悠。 安易寧喊了一聲“表叔”,乖巧地上了馬車,然后看向皇后,眨眨眼睛,對皇后見了一禮。 皇后哭的紅腫的眼睛在看到安易寧時,驟然睜大。 楚硯溫聲道,“寧兒,喊姑祖母?!?/br> “姑祖母?!卑惨讓幑郧傻睾傲艘宦暋?/br> 皇后身子顫抖起來,不錯眼睛地看著安易寧,“硯兒……這……這是……” 楚硯溫聲道,“一直以來瞞著母后,也是怕寧兒不得安生好好學(xué)習(xí)課業(yè)。他叫安易寧,是大表兄安啟辰的遺孤?!?/br> 皇后一下子哭了出來,猛地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你……你沒騙母后吧?” 楚硯搖頭,“沒騙母后。” 然后將他所指的的安華錦當(dāng)年如何救了許清靈,如何查出她腹中已懷有身孕,如何將他們母子隱秘地保護(hù)了起來,如何過了八年后,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怕耽擱孩子心性和學(xué)業(yè),將之接了出來,交給了顧輕衍放在身邊教導(dǎo)。 皇后聽完后,喃喃地說,“怪不得我隱約聽說懷安身邊教導(dǎo)了一個顧家子弟,長的很像啟辰,原來……” 她伸出手,試探地伸向安易寧,又哭又笑,“寧兒是嗎?你來京這么久,姑祖母竟然都不知道,今日才見著你,你……讓姑祖母抱一下好嗎?” 安易寧點頭,向皇后身邊挪了挪。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除了王岸知看到他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外,其余人見到他,包括大殿下,都是要抱他,哎,他爹當(dāng)年得多受人喜歡?才導(dǎo)致如今他有這個待遇啊。 皇后一把抱住安易寧,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又哭了起來。 楚硯無奈,想著他從小到大都沒怎么見過母后哭,如今一日之內(nèi),見到她哭了這么久,原來竟然是個這么能哭的人,想來meimei的能哭真是隨了母后。 隨母后才好,總比隨父皇強(qiáng),那是個自私自利且沒心的人。 安易寧乖巧又會哄人,小手拍著皇后的后背,“姑祖母,您別哭了,您哭,寧兒也想哭?!?/br> 他小小年紀(jì),便會知道怎樣能拿捏住人心,讓人快速地停下來。 果然,皇后立馬停了眼淚,她自己哭不要緊,但不能惹孩子哭,她松開安易寧,立即說,“姑祖母不哭了,你也不要哭,讓姑祖母好好看看你。” 安易寧點頭,乖巧地任皇后看他。 “真像,跟啟辰真像。若不是聽說你的的確確是顧家的子弟,姓顧,姑祖母不敢看,怕引起傷心,早就該把你叫進(jìn)皇宮好好瞧你了。”皇后說著,又抹了抹眼角。 安易寧小聲說,“小姑父雖說讓我不必謹(jǐn)慎,該如何就如何,正大光明地露于人前,但我還是怕給小姑父添麻煩,是以,才這么晚見到姑祖母。” “你是對的。好孩子?!被屎笈呐乃哪X袋,“從明日起,你堂堂正正地站于人前,你就姓安,是安啟辰的孩子,讓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良心雖被狗吃了,但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把你送給了安家補(bǔ)償?!?/br> 安易寧點頭,直起身扳,“我聽姑祖母的?!?/br>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被屎笥直ё“惨讓?,舍不得松手,因著這喜悅,一下子沖擊了剛剛得知老南陽王的死的悲痛欲絕。 馬車一路出了城,果然如楚硯所說,安華錦已命人在城外安營扎寨。 安平留了那五萬兵馬守著皇宮,自己跟著楚硯出了城,將皇后和楚硯帶到了安華錦建的中軍帳。 雖是冬日,地凍天寒,但中軍帳內(nèi),圍了厚厚的棉帳,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棉被,且生了火爐,不但不冷,反而很是暖和。 安華錦聽說皇后來了,迎到中軍帳門口,看著皇后哭腫的眼睛,心下一默,喊了一聲,“姑姑?!?/br> 皇后一把拽住安華錦的胳膊,盯著她的眼睛,“小安兒,你告訴姑姑,父親他……他是不是已經(jīng)……” 安華錦沉默地點了點頭。 皇后眼淚又洶涌地落了滿臉。 安華錦眼眶一澀,平靜地說,“爺爺走的時候很平和,樂安天命,他終于能與祖母、父親母親和兄長們相見了,姑姑當(dāng)該為他高興。死了才是解脫了?!?/br> 皇后一把抱住她,哭的悲痛,“我也死了算了,九泉之下,也與他們相見?!?/br> 安華錦無奈,“姑姑,您說什么呢?您還要活著幫爺爺多看些他沒看到的事兒,等百年之后,再去他面前得意地告訴他,最起碼,他死前一直惦記著讓顧輕衍做他的孫女婿,您得幫我主婚不是嗎?” 第三十五章 目的(一更) 皇后抱著安華錦好一通哭,才在她的哄勸下漸漸地收了眼淚。 安華錦扶著她坐下后,嘆道,“姑姑,您好難哄,我如今算是知道表妹為什么愛哭,一哭就停不下來的性子隨了你了?!?/br> 皇后用帕子擦著眼睛,看著她一身火紅的衣裙,哽咽地說,“父親臨終前,當(dāng)真惦記著顧輕衍做他的孫女婿?所以,你才來京城逼婚?” “嗯,唯一的心愿?!?/br> “父親是什么時候去的?”皇后又問。 “一個月前病倒的,七日后去的,停靈七日,我發(fā)喪了他之后,睡了兩日,帶著三十萬兵馬走了半個月來京。”安華錦簡略地說了過程。 皇后眼睛又蓄滿了淚,“為什么不給我來消息?” “趕不及?!?/br> 這時,安易寧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他沒跑過來找安華錦要抱抱,而是一個人,蹲在地上,捂著臉哭。 皇后頓時心疼了,坐著的身子站起,兩步就走到了安易寧身邊,一把抱住他,“乖孩子,不哭不哭,你曾祖父是去天堂見你曾祖母、祖父祖母、你父親和二叔了。他們?nèi)缃翊蠹s正在樂呵呵地團(tuán)聚。若是發(fā)現(xiàn)惹得你哭了,一定會心疼的?!?/br> “你曾祖父給你寫了信,寧兒乖,別哭了,人生百年,樂安天命,你曾祖父去的很安詳,是好事兒?!卑踩A錦拿出一個匣子,“這里面,都是你曾祖父給你留的信。” 安易寧立即伸手接過了匣子,眼睛紅紅的,抱著打開。 匣子里面躺著厚厚的一摞信紙,老南陽王病時,握筆已虛力,字跡顯現(xiàn)出來也有些虛浮沒力道。 安易寧珍惜地一張一張將信箋撿出來讀信。 皇后看著問安華錦,“父親可給我留信了?” 安華錦笑,“只給寧兒留信了,給姑姑和表兄留了話,讓我轉(zhuǎn)告?!?/br> 皇后點點頭,“留了什么話?” “爺爺說,讓您后半生,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留在京城也好,回南陽也好,四處走走也罷,總歸是你自己想過的日子。爺爺最心疼的人是姑姑,最放不下的是我,最留戀的是寧兒,最欣慰的是七表兄?!?/br> 皇后又用帕子捂住眼睛,哭了起來。 安華錦不太會哄人,剛剛哄的皇后不哭就用了好半天,如今見她又哭了,沒轍了,轉(zhuǎn)頭看向從進(jìn)來一直一言不發(fā)的楚硯,用眼神示意他來哄。 楚硯揉揉眉心,站起身,對安華錦說,“給他們些時間,他們自會消化情緒,我有話要問你,你隨我來。” 安華錦知道楚硯要問她什么,她也正有話要對他說,于是,二人將中軍帳留給了皇后和安易寧,走了出去。 站在中軍帳外,入眼處是連成片的營帳。 南陽軍巡邏站崗的士兵,一個個如筆直的小白楊一般,在寒風(fēng)凜冽中精神抖擻。 這就是南陽軍??! 是楚硯一直想看看的南陽軍! 他目光掃了一圈,轉(zhuǎn)回頭,對安華錦說,“你我隨便走走,帶我看看你安札的整個軍營吧?” “行啊?!卑踩A錦繞著一座座營帳領(lǐng)著楚硯走。 所過之處,士兵們恭敬地見禮。 “外祖父是怎么知道當(dāng)年的事兒的?”楚硯問。 “爺爺回南陽途中,途經(jīng)江州,江州王家熱情留他住了一晚,臨走時送了一株百年老山參,底下壓著一封信,爺爺瞧見了,表妹也瞧見了,以為爺爺沒看見,偷偷藏了起來,爺爺念著表妹一片苦心,一路上什么也沒說,當(dāng)做無事兒人一樣,回了南陽后,甚至我都沒察覺出來,直到他病倒,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看了信。” 楚硯臉色一沉,“江州王家為何如此?受王岸知指使?” “倒見得是受他指使,受他縱容大約是真的,畢竟,王四小姐傾慕顧輕衍,想借此挑撥我們的裂痕加深,沒有了和好的回旋余地。她大約以為她有機(jī)可乘,就能嫁給顧輕衍了?!?/br> “王蘭馨?” “嗯,是她。因為那株人參是她娘的陪嫁?!卑踩A錦道,“她倒是挺舍得?!?/br> 楚硯停住腳步,“外祖父既然知道了當(dāng)年之事,還心心念念讓你嫁給顧輕衍?” 安華錦笑,“是啊,我爺爺很喜歡他,也說顧家有自己的立身之道,顧老爺子站在顧家的立場來說,不算做錯,顧家是顧家,顧老爺子是顧老爺子,顧輕衍是顧輕衍?!?/br> “你呢?” “表兄是想聽假話還是真話?” 楚硯道,“假話真話都說說?!?/br> “假話就是,老頭子臨終只有這么一個心愿,我自然要讓他滿意?!卑踩A錦聲音帶著絲笑,頓了頓,聲音輕了輕,“真話就是,我想要顧輕衍,一輩子,除了我,除也別想肖想他。王蘭馨去死好了?!?/br> 楚硯沉默。 “若是不要顧輕衍,我大約一輩子都不快樂,我不快樂,想必不是爺爺、我爹娘、哥哥們所愿。他們在天之靈,看我不快樂,想必也不會開心的?!卑踩A錦道,“人生一世,我不愿意拿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我連許靖的血海深仇都可以壓下不親手殺他,更遑論無辜的顧輕衍?” 楚硯沉默許久,點頭,看著安華錦揚起的臉,也跟著她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溫和了許多,“你是對的,表妹沒有被枷鎖困住,我很高興?!?/br> 安華錦沒拂開他的手,這一刻,她真是覺得他這位七表兄像個哥哥的樣子了,她問,“七表兄,這三十萬兵馬,我?guī)砭┏?,其實最真實的目的是打算給你的?!?/br> 楚硯一怔,“為何?” 安華錦壓低聲音,“南齊和南梁有興兵的動向,有張承澤在,因我大力清除了南齊和南梁埋在南陽的暗樁,他大約見識了我的厲害,心里清楚,南陽破不了,所以,他大約會一力建議南梁王,從漠北興兵。” 楚硯面色微變。 “漠北鎮(zhèn)北王府只二十萬兵馬,就算兵馬強(qiáng)壯,占據(jù)天險,易守難攻,但也怕是頂不住南齊和南梁豁出去的大火力進(jìn)攻,只要南齊和南梁舍得拿二十萬兵馬做敢死隊,那么,漠北一定會被攻下,只要攻下漠北,便能長驅(qū)直入皇都,一旦我的推測證實,必須增援漠北,南陽距離漠北萬里之遙,京城距離漠北只有三千里,南陽的兵馬到漠北,最快需要至少二十日,而京城到漠北行軍,最慢七日。所以,我?guī)砣f兵馬,是打算給七表兄做親征漠北之用?!?/br> 楚硯發(fā)愣,“我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