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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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請陸制誥進(jìn)宮?!?/br> 聽得下人問詢了第二回 后,他才回過神來,急切地吩咐下去了,仍感到一身的激動無處紓解。 他竭力抑制住也跟出去的沖動,端坐在書案后頭。 殿室里靜悄悄的,無人注意到趙禎悄悄地捏緊了手里的筆桿,使勁兒抿著不住上翹的唇角,裝出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模樣,眼角眉梢卻全是笑意。 ——他身前還有一本厚厚典籍?dāng)傊瑫搮s再也沒被翻動過了。 說來也巧,陸辭尚未回到家中,就在路上遇上騎著快馬,要上陸宅請人的東宮內(nèi)侍。 他記性絕佳,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名之前還未受趙禎重用的內(nèi)侍的身份,將人直接攔了下來。 一番簡單交談后,他便爽快地隨人入了禁宮,直奔東宮來了。 當(dāng)一直豎著耳朵聽殿門處動靜,分辨出自己很是熟悉的那道腳步聲后,心不在焉地把玩著小木龜司南的趙禎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蹭地一下起身,想也不想地直朝聲源奔去:“陸制誥!” “兩月不見,殿下又高健不少。” 陸辭笑瞇瞇地說著,假裝沒看到小太子因歡喜過頭、連絲履都來不及著、是光著腳小跑出來的失禮,只配合地讓對方牽住自己的手,由其歡歡喜喜地拽著,往內(nèi)殿走去:“見殿下還這般有精神,我這提了一路的心,也終于能放下一半了?!?/br> 聽到這,趙禎臉上泛起一抹羞赧的微紅,愧疚道:“是我累了陸制誥,讓陸制誥未能與家里團(tuán)聚。” 但不可思議的是,在看到那如一樽瑩潤無暇的玉雕,在柔和的燭光下更顯輪廓溫柔的俊美郎君時,那股縈繞不去的惴惴不安,莫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只要最厲害的小夫子回來了,眼前的困境,定要不久后迎刃而解。 “殿下此言差矣。”陸辭溫和道:“除夕也罷,春節(jié)也好,一年總有一回。而相比之下,殿下肯開玉口,向我傾吐心事的機(jī)會,則稱得上絕無僅有了,我豈有視而不見的道理?” 趙禎那外柔內(nèi)剛,有苦不說的脾氣,陸辭雖只教了他一段時間,也足夠了解了。 若不是真的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又哪兒會給遠(yuǎn)在密州的他寫信? 趙禎眼眶微燙。 他好像還是頭回切實(shí)體會到,被人疼寵、重視、縱容著可放心任性的滋味,而不僅是當(dāng)做太子殿下來尊敬,當(dāng)儲君來教導(dǎo)的疏離遙遠(yuǎn)。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為作掩飾,還小聲道:“不過是一封滿是怨言的小信,陸制誥其實(shí)不必如此……” 陸辭斬釘截鐵道:“既然攸關(guān)太子殿下,又何來小事一說?” 趙禎不吭聲了。 他悄悄地攥了攥拳,輕輕地咳了一聲。 ——他是真的好歡喜呀! 等進(jìn)到殿內(nèi),趙禎屏退左右,獨(dú)留陸辭一人。 緊接著,就將近些天來朝堂上的局勢,以盡可能客觀的口吻,向小夫子認(rèn)認(rèn)真真地講了一遍。 劉皇后如愿得償,將趙允初抱入宮中后,不論是日常用度,還是服飾品階,皆明目張膽以皇子對待,宛若撫養(yǎng)親子般盡心盡力。 而趙恒向來同她恩愛,一個月里,總有七八日要去她宮中,就不可避免地要見到尚在襁褓的趙允初,言辭間,也對這愛笑的稚子頗為喜愛。 大宋開朝以來,就曾有過弟繼兄位的先例,既官家對這乳兒如此喜愛,撫養(yǎng)他的又是后宮勢力如日中天的劉圣人……不免有心思搖擺不定的人徹底歪了過去。 對此,打小就不曾得過爹爹和圣人多少關(guān)愛的趙禎倒還算好,聽過,記住,也就罷了。 最讓他煩心又無奈的,還是爹爹不再向之前一樣、還會為面子而掩飾幾分出爾反爾的行徑,反倒越發(fā)頻繁地出現(xiàn)在早朝之中。 終止了他提起的多項(xiàng)提案不說,還欲重提起擱置許久的修建道觀、供奉‘天書’之事。 丁謂居次輔不久,上頭夾了個對他很是防備的李迪,下頭夾了個對他虎視眈眈的寇準(zhǔn),即便看著風(fēng)光,面臨這份夾擊,還是極不好過的。 他急于辦成樁亮眼政績,好鞏固自身地位,因此趙恒所拋出的這枚誘餌,就被他咬個正著。 趙禎著實(shí)不愿再見好千瘡百孔的財政,再在華而不實(shí)、卻耗費(fèi)頗巨的道觀上做更多開銷了,才不得不與趙恒拉鋸起來。 現(xiàn)已是僵持的第五日。 他剛感覺難以撐住,索性連早朝都未去的節(jié)骨眼上,陸辭就回來了。 在趙禎講述的過程中,陸辭只聚精會神地聽著,從不打斷,最多的反應(yīng),就是不時點(diǎn)頭,表示自己認(rèn)真聽著。 偶會低頭沉吟一陣,再以指沾水,在桌上潦草記錄些什么。 趙禎一氣呵成,講完以后,才感到口干舌燥,精神上卻不覺疲憊。 于是他一邊親自給自己和小夫子倒水喝,一邊充滿希冀地看向陸辭:“陸制誥,你看如何?” 陸辭實(shí)話實(shí)說道:“殿下做得很好?,F(xiàn)在的話,依我看,問題應(yīng)是不大。” 丁謂為穩(wěn)固次輔地位,要大力支持官家廣修宮觀這點(diǎn),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丁謂要想促成此事,不但要經(jīng)過李迪和寇準(zhǔn)這關(guān),還得拉攏住王欽若一派的人,不求配合、起碼求不落井下石,那這難度,就可想而知了。 畢竟掌管國家財政的那位‘計(jì)相’,可一直是旗幟鮮明的王‘黨’,論起算賬和哄皇帝的本事,也從來都是王欽若技高一籌。 王欽若極精算計(jì),定也瞧得出,隨著官家有意重新掌權(quán),寇準(zhǔn)一派勢力注定消頹,實(shí)力銳減,他根本不必多加插手,就能重得優(yōu)勢。 如果畫蛇添足地幫上丁謂一把,于他又有什么好處? 說白了,不管是任命宰輔也好,廢除宰輔也罷,才是王欽若唯一的渴求,也是丁謂再聰明絕頂都cao縱不來的——趙恒行事,可是眾所周知的講究心血來潮,根本無法從常理推斷。 哪怕丁謂為求得王欽若一派支持,開出宰輔之位的承諾,王欽若也更可能是嗤之以鼻,絕非樂得相信。 丁謂要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自己不先去當(dāng)個首輔? 縱使成了,王欽若盯著相位已久,又如何會愿意屈居丁謂之下? 與滴水不漏,心機(jī)深沉的丁謂比起來,還不如選擇光明磊落,弱點(diǎn)明顯的寇準(zhǔn)做對手呢。 上位者皆有多疑的毛病,在雙方相互猜忌的情況下,那丁謂就算是舌燦蓮花,或是愿意把大筆利益拱手讓人,想與王欽若再度達(dá)成臨時同盟說服其一道對付寇準(zhǔn)他們,也絕不是數(shù)日、甚至一月之功。 因此,對丁王二派許會聯(lián)合這點(diǎn),陸辭并不著急思考對策。 在他看來,真正一旦處理不好,就將留下無窮后患的燃眉之急,還是劉圣人。 趙禎自然猜不出陸辭所想,聞言不由一愣,不可思議道:“問題不大?” 他與寇相他們,可是為這‘不大’的問題,而惱上好一陣子了! 陸辭并不直接回答他的疑惑,而是笑著舉了個例子:“大路通達(dá),游人往來如織。一日忽現(xiàn)猛虎,眠于其上,太子當(dāng)如何?” 趙禎不假思索道:“于當(dāng)?shù)丶Y(jié)獵手,合而除之?!?/br> 陸辭卻說:“若此虎除不得呢?” “既是眠虎,總有清醒離去之時,”趙禎蹙了蹙眉:“在這之前,唯有先做告示叫路人改道,繞開它行了?!?/br> “殿下心慈仁善,不忘告知他人?!标戅o笑著頷首:“不失為一種辦法?!?/br> 趙禎好奇道:“小夫子既這么問了,定早有答案,多半還不是這么簡單。不知可否將其告予我知曉?” “既是眠虎,”陸辭輕描淡寫道:“若有個膽大之人,甘于冒險,將它徑直喚醒,比起枯等它不知何時醒來、再何時離去,不是快得多么?” 趙禎一愣,不假思索地答道:“困境雖將得解,然那喚虎之義士,豈不注定兇多吉少?” 陸辭失笑,正色道:“若真有這么一人,定將感念殿下體恤。” 不論趙恒是真糊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總需要那么個膽大人,去捅破那層被人心照不宣地忽略的窗戶紙的。 比他故事里所描述的,那無異于自尋死路的喚虎行徑要稍好些的是,礙于那道被歷代大宋皇帝所遵循的‘不殺文臣’的祖訓(xùn),縱使對方定將震怒,但性命仍會無虞。 略微可惜的是,這一路通達(dá)的仕途,許會在這次冒險過后,暫時告終了。 陸辭這么想著,看著趙禎時,面上微笑卻依然溫柔。 但要一昧因愛惜羽毛,而束手束腳,連可做的事都不敢做,那升這官又有何意義? 陸辭下定決心后,卻未向趙禎透露分毫。 以這學(xué)生的溫和體貼,要讓其察覺出自己意圖,肯定是要出手阻撓的。 陸辭在趙禎心生疑竇,有意追問前,就及時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將恩師收到太子托他轉(zhuǎn)贈的那塊圭璧時的反應(yīng)、做了活靈活現(xiàn)的描述。 果真就將趙禎的注意力完全吸引過去,高興得問東問西,而根本顧不上在意那讓看似沒頭沒腦的‘猛虎’故事了。 陸辭:“……” 看著小太子這興致勃勃的小表情,他都不知道,到底是要感動對方在自己前毫不設(shè)防的好呢,還是為學(xué)生太好忽悠而感到擔(dān)憂無奈的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單是陸辭為小太子放棄了與娘親共度佳節(jié)、日夜兼程地提前回返這點(diǎn),就足以將從未得過這樣重視和關(guān)懷的趙禎,給哄得高高興興了。 更被說此時此刻的陸辭,還有意在逗他歡喜,更是令他心花怒放。 于是,陸辭愣被熱情的小太子強(qiáng)行留著用了晚膳,又在盛情下翻看了近來的課業(yè),還聽了所立的政績匯總后,才得以從東宮脫身。 趙禎不會想到的是,被他戀戀不舍地目送走的小夫子,前腳才踏出東宮殿門,后腳就被他的爹爹給請走了。 被差來請走陸辭的,不是別人,還是陸辭所熟識的那位林內(nèi)臣。 林內(nèi)臣已整合心情,打定主意站在未來天子這一陣營,對太子身邊當(dāng)之無愧的紅人陸辭,自也愿提供一些方便。 哪怕陸辭未開口問起,他在將人領(lǐng)去大內(nèi)時,還是以被壓得極低的聲音提醒道:“官家對陸制誥提前回返一事,本就不滿,在得知你尚未復(fù)職,就與太子面談后,更是不快?!?/br> 說到這,他警惕地往四下看了眼,見遠(yuǎn)處有人路過,忙噤了聲,最后撂下一句提醒:“總之,你且小心罷?!?/br> 陸辭與林內(nèi)臣的關(guān)系向來不冷不熱,也知對方身處大內(nèi),步履維艱,會順時局做株順風(fēng)草,也是情理之中。 乍然聽其‘告密’,就為讓自己有個心理準(zhǔn)備時,他不免有些訝然。 陸辭亦將聲音壓得極低,飛快道:“多謝林內(nèi)臣提醒。” 林內(nèi)臣暗舒口氣。 他對陸辭會否告密這點(diǎn),倒不存在擔(dān)心——陸辭既能以一寒家子的身份,在短短數(shù)年里平步青云,自是個擁有七竅玲瓏心的,而不可能是什么不知好歹的古板人。 遂安心地加緊了之前刻意放慢的腳步,好領(lǐng)人回去復(fù)命了。 他無從得知的是,陸辭這會兒落在自己后背的復(fù)雜目光,充斥著微妙的同情。 ——那是對一個素來謹(jǐn)慎,卻在不久前下定決心,將大半身家拿去買了支將要跌停板的股票的賭徒的同情。 對陸辭這個自己心目中的‘穩(wěn)重圓滑人’、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一無所知的林內(nèi)臣,在匆匆忙忙地將他領(lǐng)到殿前,聽得內(nèi)侍們將陸辭名姓通報進(jìn)去后,便先行告退了。 陸辭未在外殿候上多久,就得皇帝傳入內(nèi)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