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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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說難掩遺憾地想,世上無完事……陸兄事忙,請不來他,便自己去罷。 他有所不知的是,滕宗諒在聽了他的回答后,并未細(xì)猜他心里那點隱秘的小心思,就大筆一書,在給陸辭寄去的譴責(zé)催歸信里順便提了一嘴。 而在收到滕宗諒那堆鍥而不舍的催歸信前,在京中暫無職事、稱得上‘賦閑’家中的陸辭,就已被數(shù)位臺官聯(lián)手,氣勢洶洶地參了好幾本上去。 他們參陸辭的由頭十分明確,瞧著也很是正當(dāng)——身為閣試主考官的陸辭,與奪得閣試魁首的狄青雖非手足、卻親似手足。既雙方關(guān)系如此密切,狄青當(dāng)初就該避嫌不試,或是由陸辭推去職事。然其非但下了場,還好巧不巧地奪了第一,怕是脫不了徇私的嫌疑,如此一來,豈不是對其他赴考士子極其不公? 原本笑瞇瞇的官家一讀這折子,臉色瞬間就沉下來了。 他擰著眉,勉強(qiáng)將這通篇都在胡說八道的折子看完,忍著怒氣放到一邊,再接著往下翻。 結(jié)果連著好幾封,都是臺官對小夫子的激烈攻詰。 非但沒讓他轉(zhuǎn)移開注意力,反倒是讓心火越燒越旺了。 不過,考慮到這到底是臺官的職責(zé)所在,其又享有風(fēng)聞彈劾的特權(quán),哪怕是身為官家的趙禎,也不好枉顧先帝時立下的規(guī)矩,對他們進(jìn)行叱罵。 便強(qiáng)行壓下怒火,等到散朝后,就將閣試時的所有考試官,那幾名臺官,以及首輔李迪喚來,要嚴(yán)肅地做出仲裁。 待人到齊后,趙禎誰也不看,只將那幾封折子傳下,讓所有人翻閱一通,才不喜不怒道:“對這幾封奏疏所言,爾等可有要辯解的?” 陸辭對‘避嫌’這點上要遭詬病,自是早已有所準(zhǔn)備,被問及時也不慌不忙。 倒是好久沒遭到這種面對面的彈劾了,竟是感到懷念居多。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另外幾位與他針鋒相對多時的考試官,就率先炸了脾氣,漲紅了臉沖臺官們發(fā)難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若他們只是抨擊陸辭在御殿留宿,多少有影響官家評定過閣名錄之嫌的話,他們不說積極附和,也絕對不可能幫著陸辭辯護(hù)。 偏偏這幾個不長眼的臺官,并無處得知那點只被韓絳目擊、并無真憑實據(jù),也未來得及傳出去的內(nèi)幕,倒是自作聰明地把重點放在對陸辭‘透題’的猜疑上了。 這還得了! 他們心知肚明的是,且不提封彌和謄錄之事,也不提在批閱試卷方面、他們同陸辭截然相反的主和立場,只說這題目由誰所定的話,那可都是他們商榷好了,一句句敲定選好,最后才送去陸辭處簡單走個過場的! 要說他們一群人都受了陸辭的指使,對試題動手腳的話,豈不是對他們官格的嚴(yán)重羞辱,徹底質(zhì)疑! 看眼前迅速吵成一片,兩邊人唇槍舌劍,面紅耳赤的情景,陸辭簡直感覺微妙到了極點。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又決定自己的存在很是多余,決定還是繼續(xù)保持安靜了。 ……還真別說,平日總被這些好說道的人尋釁時心煩,但一旦陰錯陽差地站在他們要奮力維護(hù)的立場上時,欣賞著他們奮勇作戰(zhàn)的英姿,就會變得尤其舒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相比起奮力在陛下面前自證清白的副考官們的證據(jù)確鑿,臺官拿來攻記陸辭的由頭,當(dāng)即被襯托成了蒼白無力的捕風(fēng)捉影。 臺官們做夢也沒想到,原以為是樁十拿九穩(wěn)的彈劾,會落得被群起攻之的地步。 ……不是說陸辭與其他考試官們勢如水火,相看兩厭么? 怎他們彈劾陸辭,這一個個本該事不關(guān)己的人卻迫不及待地蹦出來,表現(xiàn)得比受糾察的當(dāng)事人還激動? 其中又以與他們同屬御史臺的御史中丞韓絳最為憤怒——在他看來,被歸類做與‘陸辭同流合污’之中,簡直是對他仕途的莫大侮辱。 在一番刀光劍影的激烈交鋒后,這伙來勢洶洶、卻匱乏真憑實據(jù)的臺官們很快敗下陣來,聲氣越發(fā)衰頹了。 在早朝上日常被御史臺的官員們懟的小皇帝,難得看到無往不利的他們吃癟,簡直看得萬分過癮,恨不得拍案叫好。 要論挨臺官罵的多少,縱觀朝中,可真是誰也比不上他的多。 直到他們露出灰頭土臉相,互看著吶吶無言了,滿足于這種報仇雪恨的痛快的趙禎才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出來打了個漂亮的圓場:“臺諫以言為職,拾遺補(bǔ)闕,是為補(bǔ)救朝政,歸正無序,肅清綱紀(jì),亦是為預(yù)立戒備,以為防范。只是臺諫既有‘不問其言所從來’,‘不責(zé)言之必實’之利,更當(dāng)自肅自清,不當(dāng)偏聽偏信,切忌以危法中傷大臣。” 聽完官家這一碗水端平的話,辯贏者雖還有點不甘,到底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而辯敗的臺官一方,guntang的臉皮也稍微好受一些了。 陸辭眨了眨眼。 在場其他人已是習(xí)以為常,他卻不由對氣定神閑地將一手‘平衡’玩好的小官家,感到刮目相看。 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雖稱不上雙方滿意,但總歸是沒有再擺在明面上的怨言了。 臺官們因不被風(fēng)聞彈劾失敗所責(zé)的特權(quán)得到官家的親口明確,自覺顏面挽回幾分,且歷代皇帝對御史臺皆是一致的優(yōu)敘輕責(zé),保證了他們忠言直諫的底氣;而被冤枉的考試官一方,也得了那句意有所指的‘危法中傷大臣’的安撫,不再在從來就不會因言獲罪的檢察官身上糾纏。 憑本能說出這番和稀泥的論調(diào)的小皇帝,在順利把兩撥人打發(fā)走后,再忍不住雙眼亮晶晶地看向陸辭,滿是佩服道:“不愧是小夫子!” 在小夫子主持制科期間,同那幾位老古板似的副考試官們的氣氛有多劍拔弩張,可謂有目共睹的了。 這才過去月余啊,小夫子竟不聲不響地同他們化敵為友,還得他們?nèi)绱吮M心盡力的辯護(hù),著實是太了不起了! 陸辭無語地回視過去:“……官家誤會了。” 他們哪里是為了維護(hù)他而赴湯蹈火,分明是臺官們沒彈在點子上,反倒把他們給扯下了水,才自作自受地惹出這場風(fēng)波。 不愿被無端沾上污名的他們,自得捏著鼻子,順道將他的名聲也洗個干干凈凈了。 趙禎并不知這點彎彎轉(zhuǎn)轉(zhuǎn)的小貓膩,徑直將小夫子這話當(dāng)做了謙虛,暗自高興地佩服一陣后,心思很快轉(zhuǎn)到旁的事務(wù)上了。 他素來將小夫子當(dāng)最信任的心腹對待,受剛才那一鬧的提醒,就垂頭喪氣地抱怨起來:“御史臺明面上雖為皇帝耳目之官,以糾察疑難、審理訴訟,肅清朝廷歪風(fēng)邪氣為己任,然所言之事多,子虛烏有者亦中,單是為查清證據(jù),就已耗費大量精力,實在有得不償失之嫌?!?/br> 若彈劾不實便對臺官施以懲處,多半會養(yǎng)出一批感到束手束腳,不敢放手施為,落得尸位素餐的官員;要按現(xiàn)今這般,不論真?zhèn)?,皆對參與風(fēng)聞彈劾的御史不予任何追究,又容易出現(xiàn)公報私仇的惡意中傷,不僅需浪費大量時力去澄清,還令造謠者逍遙法外,實在可氣。 且不說陸辭曾三番四次地受害,哪怕客觀角度進(jìn)行評價,他對這種純靠人為判斷、還無需進(jìn)行舉證調(diào)查、從而注定產(chǎn)生繁冗調(diào)查成本的監(jiān)察制度,也是毫無好感的。 但到底是傳承多年、受朝中人既愛又恨的‘祖宗家法’,他縱使與小皇帝關(guān)系親密,也不便在這點上肆意置喙,索性保持沉默。 趙禎渾然不知小夫子的難處,他少遇著能傾吐真心話的人,哪怕陸辭不說,他也能一個人沒完沒了地叭叭下去,繼續(xù)吐著苦水:“……御史中丞韓絳如何,小夫子你也見著了……在他之上,只剩大夫,偏偏如今在位的那人德望雖高,卻已然老邁,不求進(jìn)取,顧慮眾多,再有個一兩月就得致仕還鄉(xiāng)了,連御史臺下的烏煙瘴氣都約束不得,更遑論文武百官?唉……” 更愁的,還是在這猶如擺設(shè)一般的御史大夫致仕之后,還能提哪一位上來了! 趙禎皺著張苦瓜臉,簡直愁破了小腦袋。 既要清白公正,不求私利的;又要年輕朝氣,積極進(jìn)取的;還要精力充沛,學(xué)識淵博的;要剛毅敢言,不阿諛諂媚的;要通明治體,還要進(jìn)士出身,文采優(yōu)長的…… 除此之外,士林中的名望,官場中的資歷,在地方上任職的經(jīng)驗,皆是不可或缺的——身為耳目之司的長官,倘若既不了解生民疾苦,也辨別不清宦海情偽,那言論再多,也不過流于空泛,甚至?xí)徊肯螺p易欺瞞愚弄。 京中官員多如過江之鯽,能具備其中一兩種資質(zhì)的,亦是眾如繁星。 但要一應(yīng)俱全,那可真是鳳毛麟角,屈指能數(shù)……不對,屈指都嫌多。 他從哪兒來撈這么個堪此重任的人來接班? 陸辭面帶微笑,一邊對小皇帝喋喋不休的話安安靜靜地進(jìn)行著過濾,一邊順勢閉目養(yǎng)神。 也因此錯過了小皇帝說著說著忽然一怔,旋即灼灼落在他身上的熾熱目光。 ——不對。 一道霹靂從小皇帝腦海中猛然掠過,將迷茫的心一下照得亮堂堂的。 ——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 符合他方才心目中所有條件的完美人選,眼前不正有一個么! 陸辭雖有些心不在焉,但對剛還嘚吧嘚吧個不住停的小皇帝忽然安靜下來,還是不可能錯漏的。 他抬起眼來,關(guān)心地問詢道:“陛下?” “無,無事了?!壁w禎強(qiáng)自鎮(zhèn)定下來,面色如常道:“一早忙著處理這事……殿中尚留有政務(wù)未理,待理完那些,再來尋小夫子敘話?!?/br> 陸辭微微一笑,從善如流地起身:“陛下所言極是。那臣下便先行回家,不擾陛下正事了。” 趙禎單純地點點頭。 他一本正經(jīng)地假裝看手邊的廢稿,眼角余光則悄然目送著陸辭的背影。 待陸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門處了,他才長長舒出一口氣,面上難以自抑地露出歡喜的笑來。 瞞過去了! 雖說他原本就不打算再放一旦出京、就賴在地方上不肯回來的小夫子再回秦州去,但也著實為如何給小夫子安置新的職務(wù),很是犯難著。 怎之前就那么粗心,沒想到把最煩惱自己的兩樁事放在一起想呢? 把小夫子安在即將空出的御使大夫的職事上,哪怕只做個兼官,也能讓最鬧心的兩茬一下迎刃而解。 ——以小夫子的人品,絕計能勝任此職不說,說不定還能讓三天兩頭就得受美其名曰勸誡的訓(xùn)斥的自己沾點福氣,不再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挨批呢! 趙禎越想越喜滋滋,也越發(fā)清楚此時沉住氣的重要性。 以他被小夫子一忽悠就是四年,最近才漸漸掉轉(zhuǎn)優(yōu)勢的經(jīng)驗來看,對付小夫子時,就如行兵打仗一般,不僅得嚴(yán)格保密,還得講究個先發(fā)制人,以出其不意…… 而且他也還沒決定,除了御史大夫這一兼官外,還給小夫子安排個什么正職好呢! 陸辭渾然不知,看起來很是無害的前學(xué)生已將他給盯上了。 他雖知自己留京之事,已是八九不離十,可不管詔令會何時下達(dá),他當(dāng)初匆匆將一干友人撇下接班,著實得有個交代。 陸辭揉了揉眉心,在柳七幸災(zāi)樂禍的旁觀下,艱難地開始動筆寫給滕宗諒等人的信了。 “果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柳七一邊看,一邊偷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br> 當(dāng)初朱弟被小饕餮‘邀’去秦州任職時,他有多羨慕,這會兒就有多得意。 還有一早就靠著‘歪門邪道’投奔小饕餮去了的滕子京,這下除了被拋下后的七竅生煙,也別無辦法了。 畢竟出京容易回京難:朱弟還好說,子京已連任兩轉(zhuǎn)的通判,再經(jīng)磨勘,多半就將任小州的知州了。 在知州的位置上再蹉跎,沒個五六年是回不來京城的。 “要笑出去笑,”陸辭一臉無奈地看著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莫妨礙我。” 柳七也不硬留,高高興興地回房去了。 陸辭沒好氣地?fù)u了搖頭。 電燈泡離場后,他總算能將目光投向一直安安靜靜地給他研墨的小戀人身上,眸光也一下變得溫柔繾綣。 狄青研得專心,連他打量的視線都未曾注意,還是陸辭先開口揶揄了句:“托漢臣的福,直至今日,我方知何為紅袖添香……不對,藍(lán)袖添香的樂趣?!?/br> 聽了這話,狄青卻不似往常那般,被他三言兩語就逗得面紅耳赤,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輕輕地‘啊’了一聲。 他再有十日,就得啟程前往秦州任通判一職了。 陸辭對他會心神不屬的原因心知肚明,只是二人此時皆身處官場,狄青又是初初起步,急需歷練,分別是在所難免的。 尤其狄青將去赴任的,還是頗為熟悉的秦州,實在是再理想不過的去處了。 陸辭畢竟要老辣許多,在些許的惆悵后,就很快釋懷了。 唯一擔(dān)心的,還是狄青會一時半會地想不開,做出諸如要棄官留下的沖動決定。 “我……不在時,”一直一言不發(fā)的狄青,忽下定決心一般抬起頭來,堅定地看向陸辭道:“攄羽同我的約定,還作數(sh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