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合適，又推辭了幾句。韓暮雨只是不說話，楊曉飛一個勁兒的表示自己抗寒能力超群，后來我就在倆人的注視下，把手套套在了手上。

    很普通的白色棉線手套，手掌部分涂著一層粉色的膠。我戴著有點大，感覺卻很溫暖。

    韓暮雨看著我戴好了，低聲說了句，“我得干活了”便轉(zhuǎn)身去推車，楊曉飛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幫他扶著，還抽空沖我揮了揮手。

    “那什么，回頭我再還你啊！”我朝那倆人喊了一句。

    “不用！”楊曉飛回答。

    我看看表，這么一耽擱，我也甭回去吃飯了，直接回頭去上班正好。

    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我看著沒走遠的倆人小心翼翼的扶著車子，往滿是天車、鐵架子和半成品建筑物的廣場深處移動，在漸漸熱鬧起來的早晨，倆人的對話聲忽隱忽現(xiàn)的傳來。

    “哥，你把我手套給他了，我戴什么??？”

    “……”

    “讓我戴你的，你干嘛不直接把你的給他??？”

    “……”

    “不干凈保暖就行了唄……”

    “……”

    “哪那么容易感染啊，不過人是敲鍵盤的手，比咱們金貴！”

    說我這手金貴倒也不假，我就靠著這十個指頭吃飯呢！

    上班的時候，我給每個傷口圍了一層創(chuàng)可貼，四個手指頭整整齊齊的粗出一圈來。敲鍵盤確實有點別扭，手指伸縮間會有細微的疼痛感，最不方便的是數(shù)錢，手指間得摩擦力讓我點鈔的速度和準確性極速下降，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代化的銀行，點錢有點鈔機，捆錢有打捆機，換殘幣有殘幣兌換儀，復印證件有證卡掃描儀……所以即便我瘸著一只手，辦業(yè)務基本也沒受太大的影響。

    曹姐最先發(fā)現(xiàn)了我手指的異樣。

    “安然，手怎么啦？怎么還一順兒傷了四個指頭？”

    “啊，削蘋果不小心削手上了，小傷，沒事兒！”我隨口胡謅。

    “行嗎你，不行我替你盯著點……”曹姐向來待我很不錯，確切地說，曹姐待所有人都很好。遇到單位有什么事兒她便會拿出營業(yè)室主任的威嚴與擔當，但是大部分的時候，她就是一個溫柔而寬容的大jiejie，在她看來，我們這些沒結(jié)婚的都是小孩兒，都需要指導和照顧。她不會說場面話，如果她說想幫你，那必然是真心真意的。

    “不用啦！哪有堂堂會計管理部經(jīng)理在前臺辦業(yè)務的道理？那成何體統(tǒng)？”我毫無惡意地調(diào)侃她，她佯裝生氣地瞪了我一眼，“我看你是傷得不厲害，還有閑心耍嘴皮子呢?！?/br>
    曹姐走后，小李同志無聲無息地潛過來，“唉喲，安然，一天不見，手指發(fā)福了哎？”

    我就知道這鬼丫頭沒什么好話，干脆偏過頭去不理她。

    “嘿，要不要我?guī)湍銏蟪?？?/br>
    “??？怎么報仇？”我沒忍住問了一句。

    “你不說削蘋果割傷的嗎？我?guī)湍惆烟O果吃掉！有多少吃多少！”她笑得幸災樂禍。

    我早知道我不應該理她的，真的，我怎么就記不住呢？

    “蘋果我已經(jīng)消滅掉了，你就幫我把刀子吃了吧！”我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裁紙刀遞過去，真誠地說：“多謝！！”

    小李接過刀子，惡狠狠地在我脖子上比劃一下，“要是沒有監(jiān)控，我早就讓你血濺當場了?！?/br>
    “嗨，你說清楚了，我有那么招人恨？”我不解地問她。

    “喲，感情您自己多不招人待見您自己還不知道呢？”她故意壓低了聲調(diào)，“聽說了沒，這次行里去考基金銷售資格證的人選定下來啦？”她瞟了瞟非現(xiàn)金區(qū)的三個人，“那邊有倆，個人業(yè)務部兩個，沒有你也沒有我。”

    “哦，不考就不考唄，有什么??？你想去考??？”我問她。

    “小點聲兒你，我倒是沒什么，我才剛轉(zhuǎn)正幾天??？問題是你，大哥?？荚嚧碇欣锏闹匾暎碇x開前臺的機會，別跟我說你想在前臺干一輩子。人家比你入行晚的都去考了，你還這么吊兒郎當?shù)??！?/br>
    “人選是誰定的？”

    “還有誰，主管行長唄！”

    “哦……”

    “‘哦’？‘哦’就完啦？”她看著我，一臉地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我能怎么樣啊，難道跑過去找他理論??？你覺得他是橫豎不甩我呢，還是左右不甩我？”

    小李終于認真地疑惑了，“我就不明白了，有時候覺得他好像在針對你似的？”

    我搖搖頭。

    啥叫好像啊，根本就是！

    小李不明白，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們行里進新人都是總行直接下派到各個支行的。我后來聽那個把我倒騰進行里來的在總行任職的“叔叔”說，他跟我們支行主管業(yè)務的王行長之間有段過節(jié)，還是很嚴重的那種，現(xiàn)在見面都不打招呼。因為進行之后支行的領(lǐng)導們早就把我們這些“關(guān)系戶”調(diào)查了個清清楚楚，礙于‘上層’之間的矛盾，我便成了被殃及的池魚。王行長對我的態(tài)度一向輕慢，大會小會也總愛找我的毛病，那位“叔叔”告訴我先忍忍，有合適的機會再幫我調(diào)動一下。

    誰讓咱也沒別的本事呢，只要能掙錢，受點氣就受點氣吧！

    我正想著，就聽有人叫我。

    “安然哥，安然哥？”聲音沙啞的。

    我抬頭就見一張肥肥的臉幾乎貼在防彈玻璃上。

    “楊曉飛？你怎么來了？”我本能地朝他一笑。

    “我來存錢！”他把手里的卡遞給我，又從口袋里摸出兩張皺皺巴巴的百元鈔票，從窗口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