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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_分節(jié)閱讀_40

    “是嗎,那你應(yīng)該也不介意我對茉莉順口提一句,就說她的弟弟和她的未婚夫互相做了人工呼吸?”

    “——不!”男孩發(fā)出一聲哀號,“你不能告訴她!想想吧,要是讓她知道我差點(diǎn)溺死在湖里,而你嗑藥磕得神志不清,結(jié)果會怎樣?”

    里奧想象了一下茉莉那時的臉色,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好吧,就按你說的,這事兒我們徹底爛在肚子里——但從今天開始,接下來兩個星期的衣服都是你洗。”

    李畢青一口答應(yīng):“成交!就這么說定了!”

    里奧掀開被子,看著自己身上皺巴巴的外衣,“我睡了多久?”

    “五個,或者六個小時吧,外面天開始黑了?!?/br>
    “難怪我覺得胃都餓穿了,出去吃點(diǎn)東西嗎,今天好像才吃了一頓。”

    “是半頓,”李畢青糾正道,“路上快餐店買的漢堡我只吃了半個,那玩意兒實(shí)在太難吃了?!?/br>
    “或許我們可以在鎮(zhèn)上找到一家口味還不錯的餐館。”

    “晚餐后去縣警局散個步?我總覺得那個母親身上還有疑點(diǎn),蕾妮很可能不是她殺的?!?/br>
    “為什么?”

    “她是個精神分裂癥患者,像這類型的瘋子殺人會直接拿菜刀砍,而不是給受害者的雙手綁上一個結(jié)實(shí)的交叉結(jié),再細(xì)心地把腰間鉛袋上的商標(biāo)刮掉?!?/br>
    聯(lián)邦探員回憶了一下那具尸體,恍然道:“你就是根據(jù)這個,猜測兇手不止犯下這一宗案子?”

    “那女孩嘴和鼻腔里沒有淤泥浮藻,是死后被扔進(jìn)湖中央的,至少在棄尸方面,他是個老手?!?/br>
    兩人邊談?wù)摪盖檫厯Q了件外衣,然后一同走出房間。

    路過大廳時,柜臺后面那個化濃妝的女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八雌饋肀戎形缒菚汉枚嗔?,”她朝里奧努了努嘴,試探性地問李畢青,“我還以為他生了什么重病?!?/br>
    “不,他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覺?!比A裔男孩回答。

    女人覺得他此刻溫和得與拍柜臺咆哮時判若兩人。不過可以理解,欲求不滿的年輕人總是比較情緒化,看來她給對了房間鑰匙?!拔覀兟灭^的king size bed相當(dāng)不錯,對吧?”她自得地說道,“你們可以多住一陣子。”

    里奧和李畢青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挪開了眼神,臉上有些發(fā)熱:忘了房間里只有一張雙人床——今晚該怎么過?如果現(xiàn)在要求再開個房間,會不會顯得欲蓋彌彰?

    李畢青猶豫片刻,對柜臺后面的女人說:“呃,還是換成兩個單人間比較好?!?/br>
    對方朝他們戲謔地撇了撇嘴角,丟下一句:“你們覺得還有這個必要嗎?”隨后繼續(xù)埋頭整理她的賬目去了。

    第27章 記憶的鬼魂

    在縣警局的審訊室里,里奧和李畢青見到了那名被當(dāng)?shù)貓?bào)紙稱為“惡魔母親”的中年婦女。她的雙手被銬在金屬桌上,依然是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對一切漠不關(guān)心的麻木模樣,對另外兩個男人的問話也全無反應(yīng)。

    “你們不用白費(fèi)力氣了,”旁邊一名縣警說,“她不會開口的。當(dāng)初殺了小兒子后,也是這副德行,她知道只要什么都不說,就什么事都沒有。”

    李畢青仔細(xì)地觀察她,從頭發(fā)絲到腳尖,一點(diǎn)蛛絲馬跡也不放過。他發(fā)現(xiàn)她的手上都是舊傷,右手食指曾經(jīng)斷了一節(jié),蒙住傷口的外皮如今已經(jīng)長好,看起來像一截光禿禿的樹枝。其他手指上也有不少撕裂后又愈合起來的參差不齊的傷口。

    “貝萊麗,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輕聲問。

    當(dāng)然,沒有任何回應(yīng),像在對空氣說話。

    里奧把目光移向肥胖的縣警,后者聳肩:“誰知道,瘋子很容易把自己弄傷?!?/br>
    李畢青重新翻看她的檔案,目光停頓在陳年舊紙中的幾行文字上。他把檔案往里奧面前推了推,手指點(diǎn)著那里問:“這是個強(qiáng)jian案嗎?發(fā)生在四年前。這里提到對方除了強(qiáng)jian還把她弄得遍體鱗傷,咬斷了她一節(jié)手指?!?/br>
    里奧瀏覽了一遍,點(diǎn)頭說:“應(yīng)該是那次事件造成的。因?yàn)樗穹矫嬗袉栴},無法提供清晰的證據(jù),最后犯人沒有抓到,這案子一直沒有結(jié)。”

    李畢青瞇起眼睛思考片刻,忽然問縣警:“兩年零九個月之前,她溺死小兒子時,那孩子是六個月大,對吧?”

    “對,不到七個月?!?/br>
    “……這樣推算起來,她懷上這個孩子的時間,剛好跟強(qiáng)jian案發(fā)生的時間吻合,你們沒有懷疑過,這個孩子的生父很可能就是那個施暴者嗎?”

    縣警驚詫地瞪大了眼:“什么?哦不,當(dāng)時沒人注意這些,她丈夫和她離婚后離開本地,偶爾會回來看望一下女兒,她的第二個女兒就是在離婚后生下來的,我們以為小兒子也是……”

    “你們從來沒有在意過她,不是嗎,警察、鄰居、義工,包括她的親屬。因?yàn)樗莻€精神病患者,一個脫離社會的瘋子,一個多余的人?!比A裔男孩冷淡地說,“她甚至沒法開口為自己辯解,這省了你們很多麻煩,不是嗎?”

    縣警看起來有些尷尬,又有些隱怒,要不是看在FBI的份上,他一定要讓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子嘗嘗亂說話的后果。

    里奧意外地看了李畢青一眼。他從未見他如此尖銳地表達(dá)自己的觀點(diǎn),在他的印象中,這個華裔男孩待人總是溫和而謙遜,連笑容都含蓄得像隔著一層用民族文化的花紋裝飾過的磨砂玻璃——但沒關(guān)系,這樣更真實(shí)。不論他用什么樣的語氣說話,都顯得那么可愛,聯(lián)邦探員不可救藥地想。

    李畢青轉(zhuǎn)頭對里奧說:“如果貝萊麗的小兒子真是強(qiáng)jian犯的孩子,讓我們來推測一下:她很可能知道他的生父是誰,但還是生下他,隨著孩子漸漸長大,她從他的臉上越發(fā)清晰地看到了施暴者的影子。這個發(fā)現(xiàn)深深刺激著她本就不太正常的神經(jīng),照顧他的每一秒,都是一種痛苦折磨,陰影與壓力逐漸累積,直到有一天,某件事情觸發(fā)了她腦中‘暴烈情緒的開關(guān)’——我猜是她給那孩子洗澡時,他咬了她的手指。六個多月的嬰兒差不多開始長乳牙,漲癢的感覺讓他什么都咬,但就是這一咬,切斷了她努力維系的脆弱表象,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關(guān)于那場血rou模糊的強(qiáng)jian的記憶吞沒了她,導(dǎo)致她的精神徹底崩潰,本能地想讓傷害消失——于是她溺死了那個無辜的孩子?;蛟S直到今天,她仍以為自己當(dāng)時是在奮力反抗著強(qiáng)jian犯的縮影,而對此毫無愧疚之心?!?/br>
    里奧陷入沉思,然后點(diǎn)頭道:“很合理的推測?!?/br>
    “所以,”縣警接口說,“她還是個殺死親生兒子的瘋子,對吧?”

    李畢青沒有反駁。

    “今天就到這里吧?!崩飱W起身對縣警說,“你們可以先拘留她,這案子疑點(diǎn)不少,我們還會繼續(xù)查?!?/br>
    縣警不以為意地聳肩:“我們也在等搜索隊(duì)的結(jié)果,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尸體,這案子也不必麻煩到FBI,我們可以自己解決?!?/br>
    “當(dāng)然?!崩飱W用例行公事的口吻說。

    走出審訊室之前,李畢青回頭看了一眼金屬椅上的女人,她灰藍(lán)色的眼睛像一片荒蕪的荊棘地,傷痕累累的手指卻微微抽動起來,像在編織某種神經(jīng)質(zhì)的節(jié)奏。他停下腳步端詳,忽然開口道:“可以解開手銬嗎?”

    “什么?”縣警皺眉,“這不符合規(guī)定!”

    “就一下,幾秒鐘,我想看看她的潛意識指揮著身體,到底想干嘛?!?/br>
    里奧盯著縣警,嚴(yán)厲的目光仿佛在說“照他說的做”。后者似乎無法承受他目光中的強(qiáng)勢與威壓,妥協(xié)地掏出鑰匙,上前打開手銬,另一只手警惕地按在槍柄上。

    即使摘掉手銬,貝萊麗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不受束縛的手指可以更自如地做出她腦中的動作——它們按照某種規(guī)律一左一右地纏繞著,機(jī)械而耐心。李畢青走到她身邊,認(rèn)真看了許久后驀然發(fā)現(xiàn):“她這是在編發(fā)辮!”

    他比劃了一下她的手的位置,大概是一個十歲左右小孩子的高度,“……她這是在給蕾妮梳頭發(fā),她不知道她的女兒已經(jīng)死了,盡管有人告訴過她,但這個信息無法進(jìn)入她的大腦。她給記憶中的女兒編辮子,我想現(xiàn)在在她的眼中,蕾妮就站在她面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