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愛事業(yè)，但對謝汀還是很有幾分真心的。

    謝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這會兒倒沒再和他賭氣了，安撫道：“放放，我知道輕重，沒事的。”

    只剩下兩個人留在原地。

    謝汀坐在椅子上，因為傷處，一只腳輕輕抬起來，姿勢有幾分怪異。

    季朗風(fēng)想走上去扶住她，謝汀張口，聲音冷淡：“站住?！?/br>
    季朗風(fēng)腳步一頓，看向她的眼神隱含痛苦。

    他緩了好一陣子，才輕聲問：“你和那個人……已經(jīng)在一起了嗎？”

    “關(guān)你屁事。”謝汀下意識頂回去，又轉(zhuǎn)口，“是，我已經(jīng)和他在一起了！”

    “你說謊?！奔纠曙L(fēng)盯著她，忽然憤怒，“你沒有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氣我？汀汀，你讓他抱你，接近你，就是為了氣我對不對？”

    謝汀被他逗得直發(fā)笑：“季朗風(fēng)，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算什么東西？我何必要氣你？告訴你，我不僅被人抱了，我還跟陌生人接吻，還約炮呢！真慶幸，遇到一個完美的炮友。不瞞你說，我還多少有幾分想念那滋味兒，比對著你這張臉來的快活得多！”

    季朗風(fēng)拳頭緊緊捏起來，額角青筋直蹦，心頭痛楚一波甚過一波，嘴唇發(fā)白，呼吸急促。

    “汀汀，你就這么恨我嗎？”

    謝汀一聲冷笑，抬眸望著他，眼神冰冷，語調(diào)卻十分隨意：“是啊，就是這么恨你。”

    明明他是站著，可季朗風(fēng)卻覺得，被她如刀般的眼神盯著的自己卑微到了塵埃里。

    “汀汀，我不是故意騙你，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姐她會……”

    “會什么？”謝汀笑出聲，“你也不知道你jiejie會勾引一個她叫了多少年叔叔的人？”

    “你也不知道季雨柔竟然是一個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能下賤到和自己名義上的叔叔□□的人？”

    她聲調(diào)句句拔高，眼底溫?zé)岬撵F氣一陣陣向上沖，卻被她拼命壓下來。

    她努力讓自己不那么脆弱，不能流淚，不能哽咽。

    “還是說，你心底就是覺得你jiejie愛謝開成愛的卑微，你心痛她，你不愿她愛而不得，所以你就幫她瞞著我，瞞著我mama！”

    “季朗風(fēng)，我媽還沒死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勾搭上了！季雨柔是個賤人，你也不遑多讓！”

    “你以為我是任人擺布的小女孩嗎？做了那種惡心的事情，以為哄我?guī)拙?，我就回心轉(zhuǎn)意了嗎？”

    “我和謝開成不一樣，我沒有他的骨頭那么軟，見到女人就走不動路?！?/br>
    她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眼中熱淚猛地沖出眼眶，立刻決堤，她的聲音模糊起來，哭的可憐極了：“我mama死了！那時候我還沒有十六歲……季朗風(fēng)，你們拿什么還我？”

    季朗風(fēng)眼底也沁出水光來。

    他忽然上前，單膝跪地將謝汀抱進懷里，手臂用力到顫抖。

    “汀汀，我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我jiejie已經(jīng)執(zhí)迷不悟了，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她是我jiejie啊?！?/br>
    謝汀伸手用力推他，拼命掙扎：“你給我滾，季朗風(fēng)，滾！”

    季朗風(fēng)絲毫沒有松動，他甚至捏住謝汀的下巴，情急之間想要去吻她。

    他們還沒有這樣親密的時候。

    曾經(jīng)也不過是年輕孩子朦朧的好感罷了，誰也沒有戳破那層紙。

    謝汀曾經(jīng)幻想過，到了合適的年齡，他們會順其自然地在一起，戀愛，結(jié)婚，成家，養(yǎng)一只貓，然后再生一個孩子。

    也不過是虛幻的泡沫罷了。

    現(xiàn)在他是她名義上的舅舅。

    可季朗風(fēng)太用力了，謝汀無法掙脫，她忽然全身脫力，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她用盡了力氣，連聲音都虛弱起來：“季朗風(fēng)，別忘了，我現(xiàn)在該叫你一聲，小舅舅。”

    “你和你jiejie可真是如出一轍啊，都那么愛□□的嗎？”

    季朗風(fēng)抱著她的手臂忽然僵硬。

    謝汀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神色平靜。

    片刻，他松開她，卻仍膝蓋跪地，與她平視。

    不過須臾，他聲音都沙?。骸皩Σ黄??！?/br>
    謝汀覺得無力，她忽然不會再流淚了，眼淚干在臉頰，有些拉扯的痛感。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因為我不會原諒你。”她說，“只是希望以后見面，就做陌生人吧?！?/br>
    季朗風(fēng)久久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個動作僵持著，夏夜風(fēng)熱，可這樓道卻似乎滲著絲絲涼意，凍得謝汀嘴唇泛白。

    腳痛，眼睛痛，頭痛。心也痛。

    季朗風(fēng)為什么還不滾？

    她想著，耳邊恍恍惚惚就聽到男人不耐的聲音：“你怎么還不滾？”

    謝汀抬眸，望進祝辭的眼睛里。

    他沒有看她，看著矮了他一頭的季朗風(fēng)，眼底都是嫌棄。

    謝汀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忽然又有了幾分力氣，她罵他：“你是不是偷聽我們講話？”

    “嗯哼?！彼耦仧o恥，完全不覺得臉紅，甚至表示評價，“倒挺精彩。”

    “看了這么精彩一出戲，合該你多出點力?！彼桓吲d，又任性起來，“你背我走路回家，不準(zhǔn)坐車?！?/br>
    “我背著你把你丟進江里喂魚更順路。”

    這個人，真的完全沒有一丁——點紳士風(fēng)度。

    毒舌，涼薄，沒人性。

    可就是和她意外的合拍。

    謝汀不是不好奇他的臉，但她尊重他。心底其實也有小小的期盼，她等他主動摘下口罩的那一天。

    她笑起來：“好啊，那你就把我丟下去喂魚好了，反正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br>
    “嗤?！彼恍?，越過季朗風(fēng)，背對著她，微微彎下了腰，“上來吧，大小姐。”

    言出必行勉強算是他的一個微弱優(yōu)點。

    說好了今晚做她的保鏢，少一分鐘都不行。說好了要背她回家，他就對她彎下脊背。

    她探手過去，趴在了他肩上。

    他直起腰，將她往上顛了一顛。

    視野驀然變高，謝汀垂頭，對上季朗風(fēng)仰望過來的視線。

    “我不會放棄的，”他說，“汀汀?！?/br>
    第23章

    這條走廊更空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季朗風(fēng)站在原地，神色慘淡。

    他眨了眨眼, 眼眶一熱，忽然一滴淚掉下來。

    剛才謝汀是怎么說的來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不過幾分鐘前發(fā)生的事情，有一瞬間他竟然想不太起來。

    “我不會放棄的，”他說, “汀汀?！?/br>
    謝汀怎么回復(fù)他的來著？

    “季朗風(fēng), 你真是季雨柔的好弟弟啊……”她竟然笑了，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我說了我和祝辭已經(jīng)在一起了，已經(jīng)在一起了！你還要來做小三么？嗯？小舅舅？”

    這聲小舅舅如利刃一般狠狠插入季朗風(fēng)的心口，痛的他下意識捂住了胸口。

    “汀汀, ”他痛苦道，“你能不能別、別這樣叫我?！?/br>
    “為什么不？”她眼睛明亮，似乎是真的困惑, “我的爸爸, 和你的jiejie結(jié)婚了，你不是我的小舅舅是什么呢？”

    “還是說，你們季家，如此家學(xué)淵源，不僅都要做小三, 還一脈相承的都那么愛□□嗎？”

    “可惜我沒有這么惡心的愛好?！?/br>
    季朗風(fēng)面色蒼白：“我jiejie是我jiejie, 我是我。她不會介意的, 汀汀，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敝x汀斬釘截鐵，“季朗風(fēng)，我不愿意。我不接受□□。除非……”

    “除非什么？”季朗風(fēng)激動地向前邁了一步，急切地問。

    “除非你讓你jiejie和謝開成離婚啊?！敝x汀輕描淡寫，“他們離婚了，你不再是我的小舅舅，那時候我才可以考慮，要不要接受你。”

    季朗風(fēng)頓住。

    “怎么，退縮了？”謝汀譏諷一笑，“你對我也不過如此，永遠比不上季雨柔那個賤人。”

    “況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意味深長道，“你jiejie也絕不會為了你的幸福而犧牲她自己的。季雨柔就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她可以犧牲你，利用你瞞著我，但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你說，你想讓她為了你而放棄謝開成，她愿不愿意呢？”

    話已至此，所有的虛偽表面血淋淋撕開，痛的又怎么只是季朗風(fēng)一個人呢。

    謝汀深吸一口氣，捏在祝辭肩上的手有些顫抖。

    她闔上眼，輕聲說：“我們走吧?！?/br>
    后面，徒留季朗風(fēng)一人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沒有話語。

    片刻，有腳步聲響起，季朗風(fēng)心頭涌起狂喜，猛地抬起頭：“汀汀，我就知道你……”

    看到眼前人，他眼底的光忽然一簇簇暗下去，化為灰燼。

    “歆然姐?！彼槟镜溃澳阍趺磥砹??！?/br>
    “小風(fēng)，”馮歆然溫柔的聲音，“我不放心你和謝汀，就過來看看，她怎么樣？你呢，你怎么樣？”

    ……

    車里充斥著藥油的味道，熏人眼睛。

    謝汀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緩過勁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