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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將相在線閱讀 - 第180頁

第180頁

    “他這一輩子太苦了,誰知道到頭來竟然信了你?!彼堰@張紙遞給我。

    這是一封信。

    “七月七,春與繁華,千里白云天?!?/br>
    褪了色的正紅信箋,鐵鉤銀劃,棱角鋒芒俱掩在圓潤的字形之中,隱約已有了后來足可他睥睨京師的風(fēng)骨。

    “今日聽你調(diào)令,不過是為著你答應(yīng)過他的事情。”

    趙建南緊緊攥著韁繩,嚴(yán)肅到似兩軍陣前、在與我談條件。

    確實是在談條件。

    我答應(yīng)鳳相的要求,換他戍守大夏,保江山平安。

    “我明白?!?/br>
    只是我還是好奇。

    “他所圖謀,乃是為一女子。你如此……又是為什么?”隨即我一笑,“安山將軍也該明白,既然是條件,總該讓我看到你的誠意與底線,俱在哪里?!?/br>
    “我行伍出身,上無人脈,極難高升?!?/br>
    他說的格外暢快,一絲一毫都不隱瞞。

    “得他賞識,才有這一路榮耀。他盡心待我,我必酬之忠、誠二字?!?/br>
    “哪怕以這滿身榮光?”

    “我此身成就俱他所賜,還了他,也未嘗不可?!?/br>
    “他其實從來都是一個赤誠之人?!壁w建南胯/下戰(zhàn)馬打著響鼻,踏著積雪轉(zhuǎn)了幾圈。他笑,“我從未見過如他這般赤誠之人,無論是誰,能與他相交,都是幸事?!?/br>
    “好?!?/br>
    京師會更名長安,她與他的故事會成為話本傳奇,這天下不會忘記他們。

    我點頭,加重語氣,又答了一次。

    “好,你放心?!?/br>
    關(guān)雋辭官,相蠡辭官。

    鳳相派系的官員,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就少了大半。

    鐘毓上書請誅黃克宗與唐代儒九族,得了厚賞,各路節(jié)度使看清風(fēng)向,紛紛跟著上書。

    緊接著,鐘毓又上了第二封書,請罪二字,格外扎眼。

    他自請褫奪封地與尊號,這一次,卻沒有節(jié)度使愿意響應(yīng)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修又去了一趟我府上。

    我沒有見他。

    尹川王所依仗無非權(quán)謀,如今可與謀者再無一人,他在京師里也只不過就是個廢人了。

    金甲衛(wèi)都不必再日日跟著他。

    李修自然害怕。

    門房說今日李修是背著荊條來的,我也沒出去見,只叫丁四平去傳了一句說,“李家的人,還是要注重體統(tǒng)顏面的?!?/br>
    到了子時初刻,承慶殿里終于響起了云板聲。

    連叩九次,國有大喪。

    圣上,

    駕崩。

    因我還占著蘭臺這點便利,鳳相的死因,便被我極簡略的概括成了一句話。

    “盛英之亂,十二年起,死傷無數(shù),丞相鳳昱廷亦在其中?!?/br>
    時節(jié)特殊,圣上的喪儀極簡,唯邀了十三州的節(jié)度使前來。哦不,他們?nèi)缃褚咽钱愋胀趿恕?/br>
    內(nèi)閣的詔書,用了最恭敬的語氣,邀請他們來京師共商國事。

    現(xiàn)在里唯一的國事,就是儲君。

    發(fā)出詔書的時候,鐵浮屠也給趙建南、明誠之去了信。同時,胡中澤、劉成武、賀在望等人出了京師,帶著內(nèi)閣口諭,成了新帝即位之初,兩朝帝王交替之際,第一任監(jiān)察史。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兵權(quán)。

    或者說,歷朝權(quán)利更迭,究其根本,在于兵權(quán)的交替。

    每一任能牢牢站在塔尖的上位者,手中必定都握著旁人難所能及的兵權(quán)。

    人如是,國亦如是。

    等到異姓王們到了的時候,方瑱以內(nèi)閣的名義,在承慶殿中設(shè)了私宴。

    因無儲君,便是王皇后親自主持。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中宮皇后。

    她站在金座之側(cè),身上壓著素白的冠服,眼睛通紅,也不知是為誰哭過。但她還是極有中宮風(fēng)范,與海公公一道招呼眾人坐下。她親自斟酒,“諸位都是先帝肱骨之臣……”

    不過幾句,便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吾兒伯修,即嫡且長……”接著就是格外冗長的陳述,自家世至作為,一點都不漏下。

    我聽的有些煩。

    有些煩的不只是我一個人,瞧瞧四周,就連方瑱也微微帶了些冷嘲的意思。

    王皇后根基淺薄,因著這一點,在宮里備受冷待。今日為先帝致哀,她直接面對上了大夏權(quán)力中心的幾個人,自然不會放過一丁點能為自家兒子增加籌碼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邊有人低聲道,“孟老爺?”

    我回頭,是個不相熟的人,便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

    “我是福州王?!?/br>
    他舉著杯子,對我咧嘴一笑。

    我想起那封厚顏無恥的折子,實在難與這樣眉清目秀的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我與老爺同出福州,日后朝上,還望老爺多多扶持?!?/br>
    他先抿了一口,又問道,“說句冒犯的話,不知道老爺打算舉薦哪位皇子?”

    ……

    他笑起來的時候,牙根都看得見,很是猥瑣。

    現(xiàn)在可以聯(lián)系起來了。

    我垂眼一笑,“老爺打算舉薦哪位呢?”

    今日承慶殿里人并不多,除了十幾位異姓王,作陪的就是我與方瑱。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絡(luò)。海公公奉命去催歌舞,正好我去更衣,撞見了出來醒酒的方瑱和鐘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