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雪山屹立亙古, 天塹一道橫跨前方, 下臨無地，上達(dá)無極，輕云浩蕩繚繞, 不見山巔。

    有如一座萬古的神佛, 端坐于此, 用慈悲的目光俯瞰人間哀樂。

    空氣冷冽霸道, 嗆入鼻腔，仿佛連肺腑也要凍結(jié)成冰。

    積雪松軟地覆蓋了厚厚一層。

    越往山上走, 積雪就越厚。

    沈?qū)び褚荒_踩進(jìn)雪里, 積雪瞬間將他吞沒，直淹到他的腰際。

    “?。　鄙?qū)び裨趺炊紥暝怀鰜怼?/br>
    君向若踏在雪面上，把沈?qū)び窭顺鰜恚屗\(yùn)起靈力在雪面上站好。

    “在哪個(gè)位置？”寒云深問他。

    說一句話都是熱氣蒸騰。

    “嗨呀，在山頂上?！鄙?qū)び裱鐾艘幌逻@座直通天際的巨山, 雙目炯炯有神, 心頭滿是去探險(xiǎn)的躍躍欲試, “跟我走就是了?！?/br>
    因?yàn)榈貓D是在神識里，即便周圍全是皚皚白雪，他仍是可以輕易辨別方向。

    “冷嗎？”寒云深牽過君向若的手，果然被冰了個(gè)徹骨, 他把那只好看的手放到嘴邊呵了口熱氣，雙手?jǐn)n著搓了搓。

    寒云深的手在這冰天雪地里也暖得不行。

    “那只?！焙粕钪`出一只手來，示意他把另一只手也拿過來。

    君向若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本來不覺得冷，被他這么一弄，莫名嬌氣了起來，覺得冷得有些委屈。

    他另一只手撫上寒云深的頭發(fā)。

    寒云深抬眸看向他。

    那只凍得發(fā)紅的修長的手慢慢撫下去。

    寒云深心跳驀地加快了。

    那只冰冷無比的手慢慢貼在了他的脖子上。

    寒云深：“………………”

    “嘖！君向若你！”

    君向若笑起來。

    寒云深拉開自己披著的大裘將人裹了進(jìn)來，手環(huán)著他肩膀，把人攬得緊緊的，垂眸瞪他。

    體溫隔著衣料傳來，君向若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

    ??！寒云深，敗北。

    沈?qū)び裨谂赃吥粗麄儯瑢χ约旱碾p手呵了口氣，默默搓了搓。

    之后。

    沈?qū)び衲粗粕畎衙倍到o君向若戴上，還捧著臉親了一口。

    默默看著君向若把凍紅的雙手伸進(jìn)寒云深的袖子里。

    默默看著……

    最后，他默默不下去了。

    “大哥，我手冷。”他跑過去把雙手伸給君向若。

    君向若從空間囊里拿出一顆火煉石放在他手上，暖氣從他手上瞬間蕩開，——天地火靈氣鍛造的石頭，“你拿著吧?！?/br>
    雖也是世間少有的寶貝，但……

    ？？？？？沈?qū)び窬従彺虺鲆淮畣柼枴?/br>
    他捧著火煉石，看著前面的兩個(gè)人，內(nèi)心滄桑，他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

    *

    三人在雪地行了幾日，離山頂不遠(yuǎn)了。這晚，他們照例找了個(gè)山洞休息。

    夜已深，沈?qū)び窦?xì)微的呼嚕聲響起，中間還混雜著聽不清楚的嘟噥。

    君向若睡不著，坐在洞口。

    風(fēng)雪已停，倒是一個(gè)難得的朗夜。

    太微山“摘星之地”并非浪得虛名。

    漫天星斗璀璨如天市，在星光下，一地白雪也在黑夜里瑩瑩發(fā)著亮。在肅殺的冷風(fēng)中圣潔得想讓人頂禮膜拜。

    君向若望著星空出神。那種熟悉和親切感莫名又深了幾分。

    連寒云深坐在他身旁他都渾然未覺。

    “在想什么？”寒云深拉過他的手。

    君向若看過去，只覺得漫天星光都亮到這人一雙金色的眸子里了。

    “沒什么。”

    這茫茫白雪不可避免地讓君向若想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你說狐仙和那個(gè)器靈要做什么？”

    說起這個(gè)，寒云深也想不通。狐仙和碧落仙子都稱君向若為“故人”，斷不可能是認(rèn)錯(cuò)了。三清里的神仙可以進(jìn)塵世歷練沒錯(cuò)，但是元神都會隨著他們，說君向若是神仙下凡歷練，可他身上又沒有元神。是轉(zhuǎn)生嗎？轉(zhuǎn)生為何又會認(rèn)識神仙？

    “我也不知……且去看看吧。我很在意他說的‘以防萬一’?！焙粕钗嬷氖帧?/br>
    “嗯?！本蛉籼ы^續(xù)看天。

    一尾亮光突然劃過天空，接著又是幾尾，一閃即散。

    君向若看過去。

    萬千流星開始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砸向雪原，絢爛奪目卻稍縱即逝，氣勢如虹卻悄無聲息。

    連綿如雨，略無盡頭。

    莫來由地，一種來自宇宙的萬古悲愴涌入君向若心里。微塵在浩蕩宇宙內(nèi)只能通過淺淺一筆宣告存在，仿佛在規(guī)律之內(nèi)，又似乎在大化之外。

    像是萬物掙扎，像是萬物無奈。

    那飛升是什么？是順應(yīng)天道、趁勢而起，還是逆天而行，同這些宇宙塵埃一樣要?jiǎng)澤弦还P？是歸于大道還是掙脫大道？

    大道又是什么？——是散入宇宙的無處不在，是萬物緘默的心照不宣，是誰人制定的法則亙古未移，是人世一切能理解的和不能理解的——都是宇宙的通透。

    大道歸一，是因果，是自然。

    尚在宇宙內(nèi)便在大道內(nèi)，宇宙無垠，大道無垠。

    萬物皆如塵。

    “你怎么哭了?！焙粕钫?。

    “嗯？”君向若指尖一摸臉頰，真是濕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