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六兒轉(zhuǎn)身去轉(zhuǎn)身回，端著皂角盒呈在陶澄面前，“這萬萬不可，前些天上桌陪輕公子用飯已經(jīng)嚇破了小的膽兒，如今這要是被管事兒的知道了，我得卷鋪蓋走人。”

    “那就不讓管事的知道。”陶澄將碗盤都?xì)w攏到了一處才罷手，他示意小廝跟著，兩人走到湖邊蹲下身。

    陶澄垂手進(jìn)去，小廝便打開盒蓋，舀了一勺皂角粉倒在他的手心里。

    “有時(shí)會在學(xué)塾里同學(xué)生們一起用飯，飯后大家一同做打掃，連小孩子都能做的事情，你說呢？”

    “陶公子，您在學(xué)塾是在學(xué)塾，在青樓院又是在青樓院，怎可同日而語？”

    陶澄笑起來，甩甩洗凈的手，“罷了，本就是等你時(shí)順手而已。”

    小廝痛恨自己為何貪睡那一時(shí)片刻，畢恭畢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兩件事。一是今日飲食依舊清淡些，昨晚的蝦仁釀rou和豆腐湯他頗為喜愛?！?/br>
    小廝點(diǎn)頭稱是。

    “二是，不許他刺繡，我已經(jīng)與他說過，若他還是找你要手繃?yán)C線之類，不可給?！?/br>
    小廝為難的欲要張口，一抬眼看見陶澄的眼神，立馬又點(diǎn)頭稱是。

    碎銀沒了，陶澄索性賞了一枚碎金，“待他起身后，去尋個(gè)手法扎實(shí)的人來給他按揉一番?！?/br>
    小廝歡喜的心肝直顫，望著陶澄離開的身影，又朝屋門望去，只望見走馬燈上執(zhí)手相看的牛郎織女，歡喜也繞了個(gè)彎變成了一口長吁。

    連著好幾日未出現(xiàn)，陶澄本欲先去私塾一趟，又想私塾里還有幾位先生，暫不缺他一人，遂又折回青樓，尋到管事的帶路去裁縫院。

    梁芷心跳未定，她剛上工便被喚出來，眼下與陶澄坐在花壇邊，她用隨身攜帶的本子和筆墨與陶澄說話，寫下娟秀的“打扮”兩字后，抬眼跟了一個(gè)疑問的眼神。

    陶澄便看了看她，莞爾道，“不用，你已經(jīng)很好。只需多揣摩一下心境，等著我再回來接你即可?！?/br>
    梁芷點(diǎn)頭，又寫：放心。

    陶澄沒有讓她等很久，大約晌午飯過后就差人叫她到青樓街口去。

    梁芷戴好面紗，深呼吸為自己打勁兒，佯裝成陶澄的心上人讓她莫名的很亢奮，在被牽上馬環(huán)在陶澄懷中之后，亢奮陡然全數(shù)變成了緊張。

    陶澄道，“馬車怕是有些招搖，委屈你了?！?/br>
    梁芷趕忙搖頭，她一動不敢動，又聽陶澄輕笑道，“府里就我娘一人，她還不知我們要來，待會兒許是會為難你幾句，不必慌亂?！?/br>
    梁芷又點(diǎn)頭，倒是因?yàn)轫懺陬^頂?shù)穆曇舳桨l(fā)緊張，她小心翼翼的做著深呼吸，幾次下來才堪堪平復(fù)住心跳，又顛簸不多時(shí)，陶府的匾額映入眼簾。

    喬晴今日心情上佳，因著昨夜入睡后，夢見出嫁那年風(fēng)光至極惹人羨嫉的是她，默默無聞隨后而來的妾室才是那個(gè)女人，陶老爺?shù)陌侔銓檺鄱技约阂簧?，哪有分給那個(gè)女人一星半點(diǎn)？

    貴妃榻搬到了桂花樹下，喬晴倚靠在上面，手里捏著針線在做一雙虎頭鞋，她深嗅花香，贊嘆到，“你說，把旁邊那兩顆梅花樹砍了，換成桂花，老爺能同意么？”

    侍女道，“自然是同意的，眼下您是府里最大，什么都應(yīng)依著您?！?/br>
    喬晴被取悅，她懷過兩個(gè)男孩，憑借經(jīng)驗(yàn)推測肚子里這個(gè)仍是個(gè)小伙子，陶老爺老來得子，定會十分喜愛，喬晴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在看到陶澄牽著一姑娘走來時(shí)，笑意又盡數(shù)退去。

    第十九章

    在梁芷還未摘下面紗時(shí)，喬晴就發(fā)覺那雙眼睛并無出彩之處，在看了全貌之后，心下驀的一松，道不明是不屑或是失望，她還以為會與那個(gè)女人多么相似，以至于讓陶老爺沉入回憶。

    不過平平。喬二奶奶慢條斯理的啜著桂花茶，小半晌才放下茶杯，“從小就?。俊?/br>
    梁芷微微頷首，拿出一只小巧的毛筆，一瓶墨水，和一本以線縫制的紙本放在石桌上，復(fù)又垂下雙手，十分乖順的模樣。

    喬晴輕瞥了陶澄一眼，“你們平日就這般交談？”

    陶澄笑道，“是。沒有絲毫聒噪，別有意味。”

    喬晴又轉(zhuǎn)去看梁芷，“梁姑娘，你之前可知我的澄兒是陶府的大少爺？”

    梁芷微微搖頭，又提筆道：之后才知，少爺平易近人，甚好相處。

    “昨日，他已經(jīng)于官家的女兒定下婚事，這事澄兒與你說了么？”

    梁芷點(diǎn)頭，喬晴接著道，“既如此，你須得等到澄兒娶了正室之后才能進(jìn)門，做一房妾室?！?/br>
    梁芷提筆：不敢有非分之想，少爺?shù)幕槿⒅拢∨犇陌才拧?/br>
    喬晴命侍女添滿茶水，這會兒才緩緩順下心氣，官家的女兒還未見，就明目張膽的把一介平民往府上帶，不論是陶澄故意為之還是不懂事，她沒有當(dāng)場發(fā)火為難，喬晴自認(rèn)已經(jīng)很給面子，她道，“家里如何？”

    梁芷一一寫明，喬晴以喝茶掩飾住不滿，又問，“你眼下在哪兒做事？”

    梁芷穩(wěn)住心跳，與陶澄對望一眼，隨后寫到：青樓院中做裁縫。

    喬晴一頓，皺眉追問，“青樓院？”

    陶澄接過話，只出口了一聲“娘”便被喬晴瞪住，“這幾日你不著家，是混跡在青樓里？”

    陶澄坦然承認(rèn)，喬晴抬手就潑了他一身茶水，“你二十歲了！還要娘給你講是非對錯(cu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