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算是有一點道理，”雪生語氣復(fù)雜道，“畢竟我怎么也想不到，母親引以為傲的造物居然是這種模樣。”

    “咳，我可以再發(fā)表點看法嗎？” 晏拾語探頭道。

    雪生：“你還挺喜歡說教？”

    “到底是當(dāng)老師的。”

    “沒人覺得你煩嗎？”

    “還好，”晏拾語聳聳肩，“誰讓我長得好看，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聲音又好聽?！?/br>
    “…………”雪生有氣無力道，“小晏老師請?！?/br>
    “都說人是泥土捏的，也許真的是吧。”

    因為泥土既能滋養(yǎng)出花朵，又能掩埋下腌臜之物。

    “或許你的母親在捏人的時候，本來就是沒有形狀的，只是賦予了泥土七情六欲?！?/br>
    這捧泥土一生都在嘗試將自己整成個人樣。

    善意的支撐，惡念的打壓，相互雕琢揉搓，直到生命走到盡頭，留下了最后的形狀。他們千奇百怪，有的接近神明期望的形狀，也有的變成散發(fā)惡臭的爛泥。

    “勤勞、勇敢、智慧……”晏拾語道，“人類的確被賦予了很多值得稱贊的品質(zhì)，但社會、學(xué)校、家庭，你接觸到的人，甚至你dna上的某個片段，都可能是你心中惡意的養(yǎng)分?！?/br>
    “我們一輩子都在和惡念斗爭。小到拾金昧不昧，大到反復(fù)想象如何殺了那個你憎惡的人？你成功了一次，并不意味著每一次都會成功；你失敗了一次，也許只是個小小的污點，也許就是人生的終點。”

    “我們作為個體，不曾停止斗爭；作為群體，亦不曾停止斗爭；但我們依然推動著世界飛速發(fā)展，在歷史的洪流中留下數(shù)不勝數(shù)的豐碑?！标淌罢Z問道，“你可曾再遇到過，像人類這般弱小矛盾，卻又能在光與影永遠(yuǎn)無法切割的生命里，創(chuàng)造出各種奇跡的生靈？”

    “這樣的存在，難道不足夠讓你的母親自豪嗎？”

    “從來都只是你，一廂情愿的將自己所認(rèn)為的‘人類’形象安在我們身上。然后某一天你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和你想象的不一樣，你感到被欺騙，感到憤怒，于是想要毀掉他們?！?/br>
    “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去認(rèn)真的了解人類?！?/br>
    雪生沒有再說話。

    晏拾語緊張的捏著衣袖：畢竟嘴炮開大那是主角的技能，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有沒有當(dāng)主角的命。

    就在兩人沉默之時，隧道突然震了一下。青年感覺到似乎有碎石掉在了自己身上：“地震？”

    “有人在攻擊這里的陣法，”雪生皺眉，“怎么可能會找到這里。”

    晏拾語心虛的用手指刮了刮臉頰：“動靜好大啊?！?/br>
    多半是因為來救人的不是龍君。畢竟最好的安排是他去拖住猰貐，確保救援時間。

    “此處可是猰貐用陣法支撐起來的空間?！?/br>
    “哎？”

    “陣法若破了，我們就等著被活埋吧?！?/br>
    晏拾語騰地站了起來：“你、你不是神仙嗎？”

    “現(xiàn)在是個坐起來都吃力的神仙?！?/br>
    “臥/槽，那我們只能等死嗎？”青年捂著臉，“我都沒有和龍君不可描述過！”

    雪生：“…………”

    少年從懷里掏出枚某種動物角一樣的東西，丟給了晏拾語：“跟著它走就能離開了，祈禱自己跑到出口前，陣法還沒有被打破吧?！?/br>
    晏拾語握著往身后發(fā)出一條微弱光線的獸角，愣了一下：“那你呢？”

    “我？”雪生笑道，“對你們而言，我死了不是更好嗎？”

    晏拾語握拳的手一緊，立刻將獸角別在腰間，毫不猶豫的背起少年，向著光線指引的方向撒腿狂奔。

    “說實話，你死了的確能省下很多麻煩事?！?/br>
    雪生趴在青年背上，垂下眼簾：“那你為何還要救我？”

    “我男神說過，”晏拾語目光堅定的看向前方，“殺一個人也許需要理由，但救人不需要理由。②”

    “哈?！毖┥p笑了一聲，“你方才也在斗爭嗎？你認(rèn)為自己選擇救了我，會更接近神明所期盼的人類嗎？”

    “這可能要等我死后才知道。”青年道，“因為你以后帶來的事情，還是未知數(shù)?！?/br>
    話音剛落，獸角的光線突然消失了，青年一臉懵逼的停下了腳步：“那東西壞了？”

    “沒靈力了?！毖┥焓衷讷F角上點了一下，指引道路的白光再次出現(xiàn)。

    晏拾語頓時有些氣悶：“又是考驗？”

    雪生一怔，隨即笑道：“對啊。如果不帶上我，你就會死在半途中?！?/br>
    青年再次邁開步子，暗暗將怒氣發(fā)泄在奔跑上。

    隧道震動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落石也逐漸多了起來。晏拾語不知道他距離出口還有多遠(yuǎn)，也不敢去想這里還能撐多久。只能死死盯著光線，穩(wěn)住腳步，然后，聽天由命。

    沒多久居然有光斑透了進(jìn)來，這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因為有光意味著隧道的塌陷加劇了。

    獸角的光線突然閃了一下，青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分了心。偏偏此刻迎來了最劇烈的一次晃動，當(dāng)即重心不穩(wěn)下摔到了地上。

    腳腕傳來的刺痛讓晏拾語倒吸了一口冷氣。

    “晏拾語，快離開！”雪生大喊了一聲。

    刺眼的陽光跟著碎石從上方射下，青年抬起頭，看到一塊巨大的石頭晃了晃，直直砸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