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都是講人情的，督學(xué)大人對某個學(xué)子的夸獎他們聽在耳里，至于那些被排斥的學(xué)子，他們自然也知道。儀容不整可以禁考，思想若是太差勁，那當(dāng)然也不能被放在太前面，免得將來出事鬧大發(fā)了。

    就這么著，一篇水平本可以排入前二、三位置的文章，被挪到第五的位置。

    名次列好，又有小吏去撕開密封的考卷，將名次與考生的姓名對上。

    “案首，第一名，景行之?！?/br>
    ……

    “第四名，吳明瑞。”

    “第五名：鄭絕倫?！?/br>
    “咦，此人有些耳熟?。俊币粋€書吏有些好奇地出聲道。

    他身邊另一個小吏掃了一眼，道：“這不是號稱文章絕倫的鄭絕倫嗎？只排了第五，這也敢叫絕倫？那第一的這個景行之豈不是要道天上去，給玉皇大帝做文章了？！”

    “原來那個鄭絕倫啊，噫！虛有其名！”

    兩個小吏交耳一番，很快和其他小吏干完了活，將名次工整地謄寫在紅報上，等著揭曉名次的吉日掛去貢院的大墻上。

    ******

    很快便是揭榜的日子，圍去貢院附近的人頭數(shù)量，比地主家漂亮姑娘拋繡球招親還來得多。

    吳明瑞坐在自家院子里，緊張地原地轉(zhuǎn)圈圈。

    他轉(zhuǎn)得有些頭暈了，伸手撐在書童小文的手臂上，小聲抱怨道：“早知道，我也和行之他們夫夫兩一起回去算了，在這兒等著多熬人！”

    小文機靈地道：“夫人也在環(huán)水呢，還不是也焦心?！?/br>
    小文心想：在哪不都是熬人，那只小鷹還能不經(jīng)歷這一番熬？

    不熬不是鷹，是鳥。

    何況這地方離貢院近，熬人的結(jié)果出來得更快，是件好事。

    吳明瑞卻搖頭，反駁他：“娘肯定擔(dān)心我中沒中?？尚兄灰粯?，他怕是正在家里剝著松子和夫郎互喂呢！”

    吳明瑞想，行之那種坦蕩人，怎么可能會擔(dān)心中沒中。何況以他好友的本事，十有十是此屆案首。

    小文嘆氣，他怎么把景公子忘了，一考完就忙著回家的，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名次和中沒中，也是稀罕人……

    吳明瑞在家里著急，很多學(xué)子更心急，跑去了貢院附近，只等那紅榜一出來，就能知道中沒中。

    鄭絕倫是這些人里一員，他好幾同窗也和他坐在同一間屋子里，朝他說著恭維的話。

    鄭絕倫的“名”，那是府學(xué)一次次考試捧出來的，也是好些府學(xué)的先生承認(rèn)的。他的水平說真的，絕對不低。

    府學(xué)的學(xué)子，還是有一半以上，認(rèn)為鄭絕倫會是案首。面對一個未來案首，稍稍討好一下也不落面子。

    “紅榜出來了！”一人興奮喊道。

    于是人群躁動起來，瘋了似的擠著向前，想早點看到紅榜上的那些名字。

    貢院附近的高樓之上，好些平日里矜持無比的學(xué)子，都已經(jīng)伸長了脖子，努力瞇小眼睛來聚焦。

    府衙的衙役抽出大刀嚇退擁擠的人潮，艱難地將三張紅榜貼在墻頭上。

    前兩張貼于新刷的白墻兩側(cè)，最后一張十佳名單則是貼在最中間。

    別的紙上幾十個名字，最后的十佳上只有十個名次，那字跡個頭就大上不少，讓重金包了貢院附近二三樓高位的客人能模糊地看清名字。

    鄭絕倫的身邊，恰好有個學(xué)子眼力不錯。

    “第一……景行之?！?/br>
    “第二，李華什么，最后那個字看不清楚?！?/br>
    眼睛好的學(xué)子剛報了兩個名字，鄭絕倫就黑了臉：“這個李華什么，是哪里出來的？又是個什么東西！”

    景行之大揚名，鄭絕倫在他身上吃了虧，連說什么都不敢?？蓱{白冒出來的一個新人，難道還能比自己厲害不成？鄭絕倫不信。

    但說不準(zhǔn)那個李華什么，朝中有人呢，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的。鄭絕倫想通后，有些著急地問道：“第三呢？”可是我？

    “第三啊……”

    “第三應(yīng)該是荀白，他這名字好認(rèn)?！?/br>
    荀白，府學(xué)里萬年老二。

    鄭絕倫要瘋了，作為萬年老大，他還能不知道老二的水準(zhǔn)嗎？就算老二發(fā)揮得再好，可他這個萬年老大發(fā)揮得更好?。《宜艹佘靼祝渴撬Y質(zhì)悟性強出荀白許多、許多！

    李華什么能當(dāng)?shù)诙?，也就算了，畢竟那是個不熟悉的對手。但被荀白搶了第三，鄭絕倫是真的不接受。

    鄭絕倫盯著那個瞇著眼往外報十佳名次的人，咬牙問道：“第四呢？”

    “第四……”第四也不是你。

    那個眼力好的人有點怕被打，他怎么就主動干了這事呢？費眼睛不說，鄭絕倫還不爭氣，居然只在第五名，真是給他們府學(xué)丟臉！

    往年環(huán)水書院雖然強勢，可也只和他們府學(xué)這個官家書院，在十佳后的競爭中打成平手。之前的每屆前三可都是他們府學(xué)的囊中之物，前十佳的位置他們更是常常占據(jù)五席之上。結(jié)果今年，居然讓環(huán)水書院的人占了頭名！丟人丟大發(fā)了！

    奈何被鄭絕倫盯著，這人心中憤憤，面上只能老實報名字：“第四的位置上寫著的，好像是吳明瑞三字?！?/br>
    鄭絕倫鼻孔里都在冒火，滿臉憤怒地問：“我呢？”

    “第、第、第五?！?/br>
    “你瞎了！”鄭絕倫憤憤地罵了一句，自己沖出包間，轉(zhuǎn)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