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辭看得目瞪口呆，等他想起來上前拉架時，曹譽已經(jīng)被打得滿臉鮮血，在地上不斷打滾，失聲尖叫：“來人啊，快來人??！沈執(zhí)要殺人了，快來人??！”

    不遠(yuǎn)處立著兩個衙差，聞聲其中一人道：“要不要過去看看？萬一真出了人命，咱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啊，里面那位可是皇后娘娘的親弟！”

    另一人道：“攔什么攔？你以為曹家那公子是吃素的？保不齊曹公子想惡人先告狀！里頭那位姓沈的，可是太常寺少卿的義弟，中書令大人的親弟，還曾經(jīng)跟皇上……”

    兩人竊竊私語，那人驚愕道：“你是說，沈執(zhí)跟皇上……”

    “噓，小點聲兒，咱們躲遠(yuǎn)些，千萬別引火燒身！”

    牢房內(nèi)。

    顧青辭站在一旁滿臉焦急道：“謝二公子，快別打了，謝二公子！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快住手，別打了！”

    “滾開！這里沒你的事！”沈執(zhí)仍不解氣，起身照著曹譽的腹部狠踹了一腳，現(xiàn)如今內(nèi)力解封，踹人的力度不減當(dāng)年，曹譽臉色一白，猛然噴了口血。

    “呀！”顧青辭是個文弱書生，哪里見過此等場面，他一直都認(rèn)為沈執(zhí)文質(zhì)彬彬，平易近人，是個極好相處的人，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狠辣，又驚又怕，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沈執(zhí)見曹譽吐了血，估摸著再打下去肯

    定就要出人命了。他起身，沉默著將拳頭上的鮮血擦干凈。心里平靜淡然，對這種牢房簡直熟悉得跟家一樣，并不覺得有哪里不自在。

    他懶得去管曹譽的死活，他自己都快活不成了，臨死之前出出氣也是好的。才一坐下，余光瞥見顧青辭抱膝蹲在墻角，陰沉的神色微微緩和兩分。

    “顧公子，你躲我這么遠(yuǎn)作甚？”

    顧青辭一哆嗦，縮成更小一團(tuán)，顫聲道：“謝公子……我、我……”

    “你考第幾？”

    “第……第三?！?/br>
    “那他呢？”沈執(zhí)指了指蜷縮在地半死不活的曹譽，“這鱉孫兒第幾？”

    “好像是第二?！?/br>
    “怪不得了，他都能考第二，要是沒泄題，我都不信?！?/br>
    今年春闈，謝陵是主考官，而禮部尚書曹之敬是副考官，沈執(zhí)又同曹譽一道兒參加科考，倘若真有人以公徇私地泄題，誰敢推斷到底是哪位大人？

    索性一道兒抓進(jìn)來，至于顧青辭，一沒家世背景，二無靠山撐腰，家里窮得一貧如洗，估摸著就是因為考了第三，大理寺的人順道一塊兒抓進(jìn)來了。這才讓顧青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

    這年頭在京城里混，果然不能光靠臉蛋和身段。

    又過了不久，衙差過來送飯，一只破碗里放了三個饅頭，見曹譽躺在地上，也沒敢多問，放下東西便走了。

    沈執(zhí)先前在府上塞了一肚子，見顧青辭一直縮著不敢動，索性上前連著破碗，將饅頭往他懷里一塞。

    “吃吧，出門在外不能委屈了肚子，回頭要是用刑了，就你這身子骨，多半撐不住?！?/br>
    顧青辭一聽，垂眸哽咽道：“我真的沒有作弊，真的沒有。我長姐還在家里等著我回去，我不能死在這里?！?/br>
    沈執(zhí)對他頗感愧疚，覺得是自己連累他受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寬慰道：“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會讓人好好照顧你jiejie的?！?/br>
    “……”顧青辭抬眸望著沈執(zhí)，似乎也明白自己沒有背景仰仗，于是低頭小口啃著饅頭。

    好不知為何，沈執(zhí)看他啃饅頭，突然想起了謝陵。

    如果謝陵的親弟弟還活著，像謝家那種書香門第，培養(yǎng)出來的子弟，都該是溫文爾雅，文質(zhì)彬彬。而不像自己這樣，人憎鬼

    厭，面目可憎，品行低劣，還落得個人人喊打的下場。

    謝陵應(yīng)該更喜歡乖順軟和的矜貴公子罷，就像大戶人家的公子娶妻都會娶賢，往往天生媚骨，以色侍人的都是下賤的妾。

    沈執(zhí)覺得自己別的本事沒有，一身皮rou還挺干凈的，謝陵每次碰他的時候，一口就能含住他的喉結(jié)，每每情濃時，總是不經(jīng)意流露出驚艷神色，磨著他的鎖骨極度瘋狂。

    其實仔細(xì)想來，自己沒名沒分的，在謝陵眼里到底算什么東西。

    倘若哪天謝陵娶妻生子了，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同別的女人恩愛，只要一想到吻過的唇，被其他人吻，擁過的腰肢被其他人摟，心里就悶悶得難受。

    “謝公子，”怯怯的聲音響起，沈執(zhí)一愣，感覺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少年俊秀的面龐尚顯稚嫩，可眸子卻如天上星辰，明亮至極，“你救了我兩次，若有機會，我自然報答?！?/br>
    沈執(zhí)回過神來，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你還是莫同我親近，你大概也聽說了，論狼心狗肺，忘恩負(fù)義，我在京城數(shù)第二，沒人敢跟我爭第一?！?/br>
    “不是這樣的，謝公子！不是的！”顧青辭忽然提了個音，似乎覺得自己太激動了，面色通紅道：“不是這樣的！我……我覺得謝公子人很好，真的很好！我來京城這么久，只有謝公子同我說話，還替我解圍！在我心里，謝公子就是個好人，不管別人說什么，我都不會相信的！”

    沈執(zhí)做夢也沒想到，他不過才同顧青辭見過兩次面，說過幾句話而已，此人就信他是個好人。

    可笑的是，他在元祁跟前待了六年，元祁仍舊覺得他面目可憎，心術(shù)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