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鬼魂歸來？

    以琴突然想起，龍族現(xiàn)今那個(gè)太子妃，與司彤幾分相似。先前他還以為只是巧合，可現(xiàn)在想來，世間哪有巧合？至于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還是有誰刻意為之，卻不得而知了。

    只是，比起天意，他更希望真的是那個(gè)女子心有不甘，魂兮歸來，只為將他一并拉入煉獄之中。

    遙華說他不愛司彤，可實(shí)際上，他比誰都更要愛她，甚至愿意為了她獻(xiàn)出性命?？梢舱蛉绱?，他希望能給她一個(gè)神女應(yīng)有的，至高無上的榮耀，讓她成為仙族的仙后，讓她成為天地間最尊貴的女子。

    司彤之前說她不在乎這些，是因?yàn)橹浪o不了?？梢郧僦溃瑴⒛芙o她，那些他拼盡全力也辦不到的，湯稷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甚至簡單到不屑去做。

    湯稷是他的夢魘。以琴曾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夢到枕邊熟睡的愛妻投入那個(gè)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子懷中。他怕極了，甚至想過，如果她現(xiàn)在死了就好了，這樣，她就永遠(yuǎn)只屬于他一個(gè)，就永遠(yuǎn)不會背棄他。

    以琴不想承認(rèn)，但在內(nèi)心深處，他的確對湯稷嫉妒得發(fā)狂。

    那個(gè)誕生于日出之谷的神，像太陽一樣明烈，也像太陽一樣，引人強(qiáng)烈向往。在他的光芒之下，萬物黯然失色，只要他一出現(xiàn)，就會成為所有生靈圍繞的中心。

    永遠(yuǎn)目中無人，永遠(yuǎn)高高在上。

    高傲的神明不屑于追求任何人，連與他同等尊貴的神女司彤也不例外。神女一氣之下，下嫁了會對她卑躬屈膝的小仙。

    以琴一直是這樣以為的，甚至隨著光陰流逝，越來越對此深信不疑。他以為司彤嫁給他是為了賭氣，直到那一天，聽到了那段令他永生難忘的對話。

    那一天，以琴路過太始殿時(shí)，聽到尊上照例在庭院撫琴。那時(shí)持續(xù)了近百年的戰(zhàn)事即將結(jié)束，諸事未定，大家都亂作一團(tuán)，浮躁不安，唯有凜安始終平靜，像北方圣山下平滑如鏡的湖面。無論是誰，無論多浮躁的心，只要聽到他的琴聲，就能跟著靜下來。

    以琴在外面駐足聽了一會，感覺混亂的心緒漸漸被撫平。他知道司彤又去金烏宮見湯稷了，所以悄悄跟在后面，試圖弄清楚他們見面都會說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給她自由，卻因?yàn)楹ε率?，做不到對此視而不見?/br>
    有時(shí)候，他是很羨慕凜安的，因?yàn)闊o情，所以沒有什么能擾亂他的心。

    可那樣又有什么意思呢？

    金烏宮的大門緊閉，以琴進(jìn)不去，也不想叫金甲通傳，怕驚動湯稷。他本想去側(cè)門碰碰運(yùn)氣，沒想到，剛一轉(zhuǎn)過彎去，就看見司彤正跟湯稷在蓮池邊說話。

    他們沒有刻意避人，所以每一句話，以琴都聽得清清楚楚。

    事后以琴想，這種話，其實(shí)還是應(yīng)該避著點(diǎn)人的。如果當(dāng)初沒有被他聽到，或許結(jié)局就會不一樣了。

    可惜，沒有如果。

    那時(shí)，他看到湯稷躺在蓮池中央的大青石上。司彤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遞給他，他才懶懶地?fù)纹鹕碜?，伸手接過來，把玩片刻，彎了彎唇：

    “終于湊齊了?！?/br>
    “可不是嗎。”司彤在他身旁坐下來，語含揶揄，“浮生的琴弦都是特制的，極少會斷。為了湊齊七弦等上幾十年，你還真是上心。不過幸好，終于在慶功宴前湊齊了?！?/br>
    以琴這才想起，以往每每浮生弦斷，尊上讓自己拿出去丟掉，都會被司彤“順便”要走。因?yàn)槊看沃g間隔很久，司彤的表現(xiàn)又很自然，所以他從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竟是拿來送給湯稷了。

    可他要斷弦，做什么呢？

    “如今你想要的，我都幫你做到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究竟喜歡小安什么了?！?/br>
    以琴站在遠(yuǎn)處，聽到司彤這樣說。

    喜歡……小安？

    是說錯(cuò)了吧。御天君……喜歡尊上嗎？

    他不是喜歡司彤嗎？

    “你不知道，我就是喜歡他那股目中無人的傲慢勁兒?！?/br>
    原來令某些人極度厭惡的特質(zhì)，也會令某些人深深著迷。

    “你確定，這不是說你自己？”司彤顯然對這個(gè)答案不滿，“小安何時(shí)目中無人，又何時(shí)傲慢了？”

    “他與我一樣?！睖⒂痔闪嘶厝ィB答話都變得懶洋洋的，像一只饕足后的虎：“不一樣的是，對不屑一顧的家伙，我會表現(xiàn)出來，他是懶得搭理?？梢舱蛉绱耍胱屗怨愿宋?，卻著實(shí)要費(fèi)一番勁啊?！?/br>
    司彤不敢茍同：“那當(dāng)初你送我的鳳冠，又是怎么回事？”

    湯稷裝傻：“什么鳳冠？”

    “你明知道，他們會拿你跟小安送的禮物做比較，卻還是送得這么張揚(yáng)，不是刻意要給他難堪嗎？”

    “難堪？”湯稷短促地笑了一聲，“這種小事，如果太過尋常，他根本連記都不會記得。再說，我拿星月給你做冠，就是故意要做給他看的，”

    司彤不解：“什么意思？”

    湯稷抬起手來，遮在眼前，緩緩伸出去，仿佛在觸摸虛空中的什么東西。

    或許，是曾與凜安一起渡過的那片星海。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下來。無論是什么，只要我想要，就一定能得到?！蹦凶勇曇糨p得恍若夢囈，“可后來我想明白了，如果天上星落在我手里的話，那就不算是星星了。如果我摘到了月亮，那月亮還怎么被世人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