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嶼起身走到薄覃桉身邊，看著他腳邊放著的黑袋，俯身從里頭隨意摸出一個紅綠相間的長方形紙盒。

    是小時候經(jīng)常玩的叫作“仙女棒”的小型煙花。

    火苗稍微在其頂端停留，很快便會點燃，迸濺出明黃色的火花，就像天空無數(shù)片造型各異的雪花放大無數(shù)倍，染上金粉后交叉重疊。

    薄覃桉說這里是郊區(qū)，沒人管。

    除了仙女棒，黑袋里還有巴掌大的小型煙花，煙花能飛三米高，花色單一，綠色與紅色共十二響。

    “就這個。”游嶼將仙女棒都拿出來，把煙花收回袋子。

    夏日花園內(nèi)的花全部被清理過，花壇內(nèi)光禿禿地只剩下被寒冷凍得堅硬的泥土，室內(nèi)的光滲透出來，柔柔將部分寒冷包裹，游嶼披著小毯子坐在窗前用薄覃桉給他的火柴點蠟燭。蠟燭點燃后用透明玻璃燈罩罩起來，防止風(fēng)將其熄滅。

    他沒想到薄覃桉連這個都有，但又轉(zhuǎn)念一想，有羅景在，有什么都不足以奇怪。

    仙女棒與搖曳的燭苗接觸三至五秒，游嶼腦海里保存著的幼年記憶便隨著明黃色火花傾瀉而出。

    他接連點燃三根，而后問薄覃桉：“像不像雪花？”

    薄覃桉沒說話，游嶼又道：“小時候我很喜歡玩這個，但每次想在第一根熄滅前點燃第二根的時候，第一根就會在比我想象中要結(jié)束燃燒的時候熄滅?！?/br>
    “煙花禁令第一年的時候大家都沒當(dāng)回事，我和傅刑買了好大一包仙女棒在小區(qū)院子里點。”

    國人過年還有個有趣的風(fēng)俗——跳火堆。

    點燃木柴，做一個不大的小火堆，大家在火堆上來回跳三次，代表明年一年的壞運氣都會被驅(qū)除。

    游嶼和傅刑點了個小火堆，將仙女棒都投進去。

    “雖然很短暫，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仙女棒?！庇螏Z指尖提著仙女棒的末端，仙女棒的煙花逐漸燃燒至火藥所及的尾部。

    傅刑說，有仙女棒加成的火堆跳三下，來年一定健康又帥氣。

    當(dāng)時兩個人才小學(xué)六年級，傅刑這個傻子頓時自我感動激動地上躥下跳，游嶼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在傅刑一片真心和期盼下，勉為其難地圍著仙女棒火堆轉(zhuǎn)了幾圈。

    “您看過灰姑娘嗎？老版的?！?/br>
    “看過?！北●褚颤c燃一根，游嶼用新的一根去蹭薄覃桉煙花中的火。

    “嘶啦！”話音剛落，仙女棒點燃。

    游嶼舉起仙女棒在眼前晃了晃，“小時候跟著班里同學(xué)一起看電影，老師有放過灰姑娘，制作這種煙花的人是不是因為看過灰姑娘里仙女教母的仙女棒才找到靈感。”

    “觀眾朋友們！新的一年即將過去，讓我們向過去告別，對未來招手，讓我們倒數(shù)十個數(shù)！”

    電視機中傳來主持人激動且高昂的聲音。

    “十！”

    “九！”

    游嶼吸吸鼻子正想說什么，手背忽然傳來極其微弱的冰涼，他趿拉著拖鞋走入花園，回頭對薄覃桉說：“下雪了。”

    ……

    “五！”

    “四！”

    仙女教母的魔法只能停留在最后鐘聲響起前，在這之前，辛杜瑞拉必須坐上她還沒失效的南瓜馬車回到家中那個狹小的雜物間。

    “一！”

    “新年快樂。”少年清朗卻帶著哽咽的聲音隨電視機內(nèi)的最后一聲倒數(shù)重合。

    男人坐在落地窗前，手邊是天寒地凍中唯一燃燒著的熱源，眼前是與黑夜融于一體的少年。

    今夜沒有月光，層層云霧籠罩，空氣中的濕潤在雪花的冰晶中肆意釋放。

    “謝謝您。”游嶼彎眸笑著說，“是我過得最開心的除夕夜?！?/br>
    顆粒般的冰晶很快抱團成為如鵝毛般大小，輕盈地盤旋而下，游嶼收拾好燃燒過的仙女棒，跟著薄覃桉回屋。

    守歲之后再熬夜其實也沒多大儀式感可言，游嶼過了瞌睡的時間點，此刻倒逐漸精神奕奕。放在沙發(fā)靠背上的雜物籠里有便簽紙和墨藍色的簽字筆，游嶼在醫(yī)院見過很多跟相同的，醫(yī)生們用這種顏色的筆寫只有本專業(yè)人士才能認識的病歷單。游嶼簡單兩三筆便在便簽紙上畫出一個可愛版雪人，下意識咬著食指指甲緊緊盯了薄覃桉幾秒，“薄醫(yī)生，有沒有人說過您的側(cè)臉輪廓很適合畫漫畫?！?/br>
    說罷他還用筆在空中虛虛描了下薄覃桉的側(cè)臉，薄覃桉道：“十二點三十分，給你十分鐘洗漱時間?！?/br>
    “嗯？”游嶼沒反應(yīng)過來。

    “明天早上八點起床跑步?！?/br>
    游嶼懵道：“跑步？”

    薄覃桉沒再給游嶼當(dāng)復(fù)讀機的機會，帶著他的保溫杯上樓，走到一半提醒游嶼休息時將房間內(nèi)的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至二十四度。

    游嶼本以為薄覃桉只是說說，沒想到第二天還真八點鐘來叫他起床，薄覃桉一身黑色運動服，將另外一身深藍色的放在游嶼床頭，游嶼困得暈頭轉(zhuǎn)向，薄覃桉說什么根本聽不到，只能看到他嘴在動。

    他和傅刑一起過年的時候，可以睡到自然醒，傅家父母大清早包好餃子等著他們兩個起床后煮。

    “餃子呢?！庇螏Z從被子這頭挪到那頭，委屈的要命。

    他將手腕搭在床邊，張開五指小聲說：“沒有餃子元宵也行。”聽說有些地方也有大年初一吃元宵的習(xí)俗。

    薄覃桉聽罷轉(zhuǎn)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