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叫高山
見丁三鎖傷心的樣子,村老和里正同時搖了搖頭,無奈地看向丁老太太,這怎么看都不像是親母子啊。 “老三連地都不要了,糧食就給三百斤吧,好歹留個念想,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誰知道以后啥樣呢?” 村老們和里正一起表了態(tài),丁老太太再rou疼,也不得不松了口,好算沒讓老三把地拿了去,否則她得心疼到明年。 “行吧,行吧,那就這樣吧,不過以后年節(jié)的孝敬可不能少了我們老兩口子的,之前欠我的銅板也得還?!?/br> 丁小白再次拍了桌子,“老太婆,你臉呢,救自已個兒的親孫女,你兒子磕破了頭你才借他十個銅板請郎中,竟然還讓他還五十個給你,良心讓狗吃了?” 她不在乎幾十個銅板,錢可以想辦法去賺,但死老太婆的態(tài)度真是讓她受不了,沒讓她分自家點銀錢出來就不錯了。 還是丁老太爺發(fā)了話,“侄媳婦兒,十個銅板救了你孫女的命,比啥都值,怎么還讓老三多還錢吶。” “行了,五十個銅板就別要了,家里的錢也不用分給老三家了,以后年節(jié)的,老三家不是還要孝敬你們老兩口么?!?/br> 聽丁老太爺提到家里的銀錢,丁老太太也不敢再說嘴了,萬一讓她分錢給老三家,那可虧大了。 丁小白卻堅持著把話說清楚,“孝敬老人是應(yīng)該的,我們不推脫,但也要有個數(shù)目才好,不然恐怕有人獅子大張口,我們家負擔(dān)不起?!?/br> 里正點了點頭,他也算是真正了解了丁老太太的為人,二丫頭的這個顧慮,還真不是不可能的。 “清明、中秋、老兩口的生辰,各給二十個銅板,過年多給點,就三十個銅板吧,這個數(shù)目可行?” 聽出來里正是幫著自已家了,丁小白趕緊點頭,“就按三爺爺說的辦,咱們簽文書按手印吧,別口頭上說好了,再有人不承認?!?/br> 丁老太爺笑了,“你個小丫頭還知道簽文書呢,是個機靈的,以后要孝敬你爹娘知道嗎?他們養(yǎng)你們?nèi)齻€小的很辛苦?!?/br> 丁小白給丁老太爺回了個甜甜的微笑,“我知道的,太爺爺,我會孝敬爹娘的,也會孝敬您幾位長輩?!?/br> 里正聽了這話心里發(fā)疼,多懂事兒的孩子呀,丁家老兩口卻是瞎了眼,這么孝順的一家還要攆出去,有他們后悔的時候。 丁家沒有紙筆,里正回家寫好了分家文書,一式三分,拿回來按好了手印各自收好,又看著分好了糧食,這才散了。 回到自家的破房子,看著堆在屋角的三百斤糧食,李小禾像是做夢一樣,“咱們真的分家了?” “當(dāng)然?!倍⌒“子昧Φ攸c了點頭,“以后咱們就自已過日子了,吃苦受累也是為了咱們自已,不為了別人?!?/br> 李小禾聽著女兒的話,又要掉眼淚,丁小白趕緊伸手把她抱住,用力地在她的背上捋順了幾下。 “娘,以后你就是當(dāng)家的主母,再不用受老太婆的氣了,咱家的日子見亮了啊,你該高興才是。” 哄好了老娘,丁小白又轉(zhuǎn)過頭看向丁三鎖,開始興師問罪了,“爹,你為什么不要那兩畝地,咱家以后擱啥種糧食?” 丁三鎖嘆息了一聲,“那邊到底是你們奶奶,是我親娘,既然她心疼田地,不愿意分給我,我又何必讓她為難。” “哼,那原本就是我們家該得的,你倒是孝順了,手一松就撒了出去,弟弟meimei可是要陪著你挨餓的?!?/br> “那邊是你親娘老子沒錯,這邊還是你親閨女親兒子呢,對于這個家來說,你是個父親,你肩上擔(dān)著責(zé)任呢。” 對于這種愚忠愚孝的人,丁小白真是氣到肝疼,這人要不是原主的親爹,她真想倆耳瓜子打醒他。 “咳……那個,我也不是沒想到這個,咱不要他們的地,可以自已開呀,也就是多吃點苦多受點累?!?/br> “衙門現(xiàn)在支持墾荒開地呢,開荒的頭幾年還不收田稅,你放心,爹心里有數(shù),總不會讓你們姐弟餓著的?!?/br> 原來是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好吧,這個爹看來還不是愚得離譜,丁小白對他的印象倒是改觀了些,也就不再理他了。 “大壯、小朵,乖啦,聽jiejie的話,你們兩個去拿小板凳,坐到j(luò)iejie身邊來,jiejie有好吃的給你們。” 聽說有好吃的,兩個小的立馬跑去搬了小板凳過來,丁小白伸手把懷里的油紙包掏了出來,打開。 “吶,烤兔rou,香不香?”雖然已經(jīng)涼了,但烤rou的香味還是在破舊的小屋飄散開來。 別說兩個小不點了,就連丁三鎖這個大老爺們,都忍不住用力地吸了兩下鼻子,真香,好多年沒吃著rou了啊。 “香,香,香,jiejie快給我一塊。”丁大壯忍不住伸出小手,直接朝著油紙包里的烤rou抓過去。 結(jié)果被李小禾及時伸手給擋住了,“先去洗洗手,這么臟怎么吃rou,正好娘把rou拿爐子上去烤烤,熱乎了再吃?!?/br> 家雖然破舊,丁三鎖補了又補還是有些漏風(fēng),但爐子是有的,兩口子又勤快,柴火管夠,爐子正燒得旺旺的。 丁小白陪著兩個弟妹洗了手臉,又幫他們把頭發(fā)扎好,之前的一頓折騰,全家人都是蓬頭垢面的。 兩個小家伙被收拾利索了,就立馬跑去了爐子那邊,等著娘親把rou烤好了給他們吃。 “你這兔rou是哪里來的?”看到大女兒拿陶罐去淘米,丁三鎖跟過去,壓低了聲音問到。 “噢,山上撿到的啊。”一想到能撿到野兔子,丁小白現(xiàn)在還有點興奮呢,運氣太好了,忍不住就有點小得意。 “爹,你不知道,我今天太餓了,就去山上轉(zhuǎn)悠,沒想到看到一個陷阱,里面竟然有只受了傷的兔子?!?/br> “陷阱有點深,我不下去,就算是下得去我也上不來,正著急呢,結(jié)果遇著了個好心人。” “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少年,我趕緊求他幫我把兔子抓上來,還答應(yīng)分他一半,結(jié)果他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留給我了?!?/br> 聽著女兒絮絮叨叨地說著烤兔rou的經(jīng)過,丁三鎖臉上的表情變來變?nèi)サ?,最后更是僵住了?/br> “你說你遇著的那個少年人,幫你抓了兔子不說,還幫你烤了兔子rou,又幫你片好包好,臨時的火灶也是他備好的石頭?身上還帶著火石和匕首?” 丁小白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是啊,他身上的東西好齊全噢,百寶囊一樣,竟然還帶著油紙,手法也利落,像是常去山上的?!?/br> 丁三鎖撫了撫額,又掐了下太陽xue,才一臉無奈地看著大女兒,“二丫,那個陷阱就是他挖的,那只兔子也是他的,人家是好心分給了你?!?/br> 咦?他挖的陷阱?那兔子還真是他的了?怪不得呢,他會說那句‘你先看到的就是你的?’,癥結(jié)原來在這里。 想著自已當(dāng)時的理直氣壯,丁小白不禁有點臉紅,小少年肯定是知道自家受正房的欺負,經(jīng)常餓肚子,才不跟自已辯解的。 可要讓她承認占了人家便宜,她又有點不甘心,所以嘴上依然強硬著,“你都沒去看過,怎么就知道陷阱是他挖的呀,保不齊另有其人呢?!?/br> 丁三鎖笑了,“我閨女什么時候說話這么文縐縐的了,爹爹都有點讓你驚著了?!?/br> 這話說得丁小白心頭一跳,好在丁三鎖只是隨口說說,并沒有揪著刨根問底,反倒接著回答起女兒的問話來。 “咱們整個半坡村呀,種地的、打工的都有,就是沒有上山搶食吃的,除了他一個?!?/br> “為什么呀?”丁小白有點不理解,明明山上就有那么多的寶物,山禽、走獸、草藥、野果……簡直是應(yīng)有盡有。 “上山太危險了呀,萬一碰著什么猛獸,誰能保證逃得掉?只要不是日子被逼到等死的地步,沒人愿意冒險上山的?!?/br> 丁小白皺了皺眉頭,“那他為什么要冒險上山呀,家里人不管他嗎?他家人也跟那屋的奶奶似的?” 丁三鎖摸了摸女兒軟趴趴的頭發(fā),“他沒有家里人,他爹娘早早都得病死了,親戚沒人愿意收留他,他只能一個人過。” “噢……”丁小白噢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她還真沒想到,那個小少年有著如此悲慘的經(jīng)歷。 那邊弟弟、meimei叫著烤rou真好吃,才把她給喚醒過來,低著聲問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呀?” “你還真是把什么都忘了?!毕胫畠旱暨M冰窟窿里大病一場,醒來就忘了很多事,連性子都變了,丁三鎖也是心疼不已。 “他姓高,叫高山,比你大五歲,今年十三了,聽說是他爺爺給他取的名字,沒想到他還真就守著大山吃飯了?!?/br> “小小年紀(jì)就一個人過日子,也真是難為他了,前幾年都是大家伙幫襯著,誰家有就勻他一口,現(xiàn)在反倒是他幫大家多些?!?/br> 丁小白點點頭,那小子確實是個挺自立的,自已也得向人家學(xué)著點,得幫著爹娘擔(dān)起這個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