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杏?jì)蛇@一喊，原本只想在遠(yuǎn)處瞧熱鬧的村民，一下子涌了過來。三三兩兩的聚在了跟前。

    村里人家家戶戶都連著親，沒有誰不認(rèn)得誰，這人一聚攏，就有好信的吵嚷開來。

    “喲，這不是老葉家的么！大晚上的這是咋了，出啥事啦……”

    “各位叔伯兄弟，你們來評(píng)評(píng)理，我是葉杏?jì)?，葉老根的長孫女！咱們宜河村三輩都沒出過賣兒賣女的事，如今我奶要賣我！不如讓我一頭撞死算了，沒得讓人作踐！”葉杏?jì)蓻_著人群賣了一把慘。

    根據(jù)原身記憶，她知道村子上最重得就是風(fēng)評(píng)，這些年村里日子都過得，賣兒賣女最是大忌。尤其是這些年上，婚嫁彩禮都不敢走得太高，生怕被人說是賣閨女戳脊梁骨。

    葉家想賣了她，悄么聲的發(fā)大財(cái)，她就要把這事撕開了扯爛了說。

    經(jīng)她這一說，人群頓時(shí)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估，時(shí)不時(shí)還發(fā)出兩聲嗤笑，端拿眼睛看著牛氏怎么說。

    “說什么賣不賣的！杏?jì)?，你怎么這么大了還這么不懂事！你是老葉家長孫女，你爺奶能賣你？我們做叔叔嬸子得能賣你？我們是心疼你這些年不容易，給你找戶好人家！要說這老孫家可是縣城的鄉(xiāng)紳，還是秀才公出身，老婆死得早，家里就那么一個(gè)兒子，心肝寶貝一樣疼著，你嫁給孫家小子，過去就是當(dāng)家奶奶，上頭沒有婆婆壓著，吃啥喝啥盡是自己做主！你滿村的瞧瞧誰家閨女能嫁這么富裕的人家?！崩先~家牛氏那張嘴只會(huì)撒潑罵人，這會(huì)子唯有她三嬸楊氏出馬好一番吹打念唱。

    末了還潑了葉杏?jì)梢簧砼K水：“你看看你，大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在家里待嫁，居然，居然……跟一個(gè)男人跑了……哎，這真是……”

    葉杏?jì)扇龐鹉菑堊炱ぷ映獞蛞粯恿?，要不是她在府城常聽府里的丫頭婆子說嘴，還真就叫她誆了去。

    她們幫她說的那戶孫家家資豐厚是不假。

    只是那孫家小子是個(gè)會(huì)打人的傻子。早年間打死過一個(gè)媳婦。饒是這樣，老秀才還心心念念給傻兒子續(xù)一房知書達(dá)理的人家，可誰家舍得閨女進(jìn)這樣的狼窩。

    這不知怎么就聽說了葉杏?jì)桑谎劬拖嘀兴谴髴羧思业难绢^，懂規(guī)矩又會(huì)伺候人。

    當(dāng)下就許了一百兩銀子，以嫁娶之名行得買賣之事，為著怕不保險(xiǎn)還特特立了文書——打死不論！

    “你胡說！那孫家小子是個(gè)傻子！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葉杏?jì)烧_口反駁楊氏，忽然間一個(gè)女人擠進(jìn)了人群，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杏?jì)傻哪镥X氏。她娘跌了一跤，一直落在后頭，這會(huì)子才將將趕了過來。

    要說起錢氏，因?yàn)闆]有兒子，在家從來是大氣都不敢喘，雖說是長媳卻一直被三兒媳婦楊氏欺負(fù)得死死得。饒說著不是她親閨女又將再被發(fā)賣一遭，打死她也是不敢出聲的。

    葉杏?jì)陕牭眠@一聲，心頭一暖，連忙贏了上去，握住她娘的手，小聲勸慰：“娘，莫怕！沒事，她們再賣不得我！”

    饒說看熱鬧的村民，原本聽得葉杏?jì)伤龐饤钍夏欠f詞，都忍不住犯嘀咕，沒準(zhǔn)當(dāng)真是這個(gè)大閨女不同意家里親事，伙同了男人偷跑了，畢竟何小秀才還跟她濕漉漉的站在一起，孤男寡得……嘿嘿嘿，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她娘這一嗓子，到讓有些明事理得想轉(zhuǎn)過來，這兒女得婚事都是由爹娘做主，哪有隔輩的爺奶管這檔子事，更沒有叔叔嬸子指手畫腳的。再說了這大的事當(dāng)家的葉老根咋沒見人，她爹葉貴明咋沒見人？這算哪門子婚嫁？

    不光如此，這村上閑漢眾多，也有曉得孫家那檔子事的，一時(shí)間又有人再人群里喊開了

    “哎喲，縣里得孫秀才，我曉得，他兒子可不就是個(gè)傻子！”

    “我也曉得！我聽說那傻子啥也不懂，被打死的媳婦肚子里揣得是公爹的種?！?/br>
    “哎呦喂，這可缺了大得了，咱村上好好的閨女怎么能嫁給傻子！”

    “就是，這可使不得！”

    人群鬧僵開來，盡是向著葉杏?jì)傻摹?/br>
    牛氏一見這陣勢，當(dāng)下就不干了：“咋！我自己的孫女，我愛咋就咋，你們管不著！”

    這牛氏沒臉沒皮，認(rèn)準(zhǔn)了用孫女換銀子，鄉(xiāng)親們雖有心說項(xiàng)，若是說不通也沒得辦法，又不能真把牛氏怎么著。

    “找里正吧！”何炎原不愿意插手旁人家務(wù)事，只見得這幫人欺辱葉杏?jì)?，沒由來的厭煩。

    他破例救下的女人由不得別人說了算。

    “里正咋？里正還管我嫁閨女！你個(gè)打短命的jian夫，滾！莫在這礙眼！”牛氏巴拉了何炎，想越過他去趕緊拽走葉杏?jì)?，她不是傻的，心里明白得很，再不速?zhàn)速?zèng)Q這到手銀子只怕要飛了。

    何炎紋絲未動(dòng)，冷笑一聲：“里正就是管得！村上的戶籍都在里正手里，婚喪嫁娶——里正不放人，她就是還是宜河村的人！”

    說完，又瞟了一眼人群：“里正不管，我便寫了拜帖上衙門……”

    這話就有深意了，何炎跟他寡母李寡婦雖是外地來的，但每年縣上修橋鋪路他們家都是使了力，具體數(shù)目端是無人曉得。

    只說縣太爺卻是親自接待過他，衙門里的人傳出來說，縣太爺對他高看得緊，只道他是——對！潛龍?jiān)跍Y！

    總有一天要一飛沖天的！

    如今何炎將縣太爺要端了出來，這事怕是管定了，真鬧上一鬧，這事就渾了！

    大伙都是北朝黃土面朝天的老實(shí)頭，最怕的就是進(jìn)衙門，沒得誰敢往前湊。

    于是有村民緊著說了：“對對對，找里正！咱就找里正，里正肯定管！那可是咱村最信服得人?！?/br>
    就這么著，村里的村民楞是拉著葉家一大家子往里正家里頭走。

    葉杏?jì)刹⒑窝赘谌巳汉箢^，忽然間何炎走上前來，挑著眼壓低了聲音說：“兩次！我?guī)土四銉纱?，要還……”

    葉杏?jì)捎X得這小奶狗，真是有意思的，若是無事可得好好逗逗他，只是現(xiàn)如今還是解決自己身價(jià)性命來得重要，故也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眾人一窩蜂涌到里正家時(shí)，里正得腿快的報(bào)了信，披了衣裳坐在堂屋里抽水煙。

    這里正叫葉海正，與老葉家連宗，論起來葉老根得叫他一聲三哥，葉杏?jì)傻煤吧弦宦暼隣敗?/br>
    葉杏?jì)伤麄冞M(jìn)屋的時(shí)候，她爺葉老根也被眾人拖了來。

    他爺是既想收銀子，又怕別人說他賣孫女，所以一直躲在屋里沒冒頭，只讓了牛氏出馬。如今鬧僵得這么大，他想躲也躲不住了。

    “說說吧！這是怎么回事？”葉海正看向葉老根。

    葉老根還沒開口，她三嬸楊氏已經(jīng)賠上笑臉：“哎呦！三叔，哪里會(huì)有什么賣人的事，就是我們在縣上幫她說了戶人家，這丫頭想不轉(zhuǎn)，一時(shí)鬧開了。說來也不怪她，她十歲上就離了家，心里頭跟我們不親，總覺得我們會(huì)害她。哪里曉得我們當(dāng)長輩的看著她這么大歲數(shù)，舍不得耽誤她……”

    葉海正不是傻的，這會(huì)子早有嘴快得說了前因后果，他心里明鏡一般，沒想這楊氏張嘴就顛倒黑白。

    再加上他最是懂規(guī)矩，他讓葉老根說話，他三兒媳婦插言，居然沒一個(gè)人出聲訓(xùn)斥，心里對這一家子更不喜。

    “葉老根，我問你呢?！比~海正沉了聲。

    “就是她說得這么回事！”葉老根這么大歲數(shù)被訓(xùn)斥，臉上有些掛不住，強(qiáng)撐著說：“說起來縣里的人家，還是我們高攀了?！?/br>
    “高攀？孫家是高攀？嫁給傻子是高攀？”葉海正磕了磕眼袋，沉吟了一會(huì)說：“要我說，這事就作罷吧?！?/br>
    “咋？我自己的孫女，我不能做主？哎呦喂，這是要逼死個(gè)人咯！”牛氏不肯作罷，一屁股坐在地上當(dāng)起了坐地炮。

    “三叔，這都定下的事，怎么能說退就退呢，都說孫家不好，可人家銀錢是實(shí)打?qū)嵉?，嫁過去日子未必就過不得，再說了杏?jì)纱笸砩细诉@何小秀才……這可怎么是好喲！”她三嬸見勢加了把火，更加往葉杏?jì)缮砩蠞娕K水。

    “你說呢？”葉海正看向葉老根。

    葉老根低了頭沒說話。

    一看這樣，葉海正不大好再說啥，畢竟人家自家的閨女婚喪嫁娶，輪不到他干涉太深。

    葉杏?jì)煽闯鏊莫q豫，心知道他有了動(dòng)搖，這個(gè)時(shí)候不加把火怕是不行了。

    于是從夾衣里套出了個(gè)紙包，幸虧是用油紙包得，這才沒濕了去。

    這里頭是當(dāng)年牛氏的身契，上頭還有牛氏的畫押，葉杏?jì)僧?dāng)下把紙遞了過去：“三爺，這是我奶十年前賣我的契書，當(dāng)年得了五兩！這回要了一百兩銀子，也是立了契的！”

    有了契書，那可就實(shí)打?qū)嵉馁I賣，這村上真出了買賣閨女的勾當(dāng)，這以后哪家的閨女還敢嫁到他們村上，就不怕被賣了？這傳出去，就是糟踐了整個(gè)村喲！

    葉海正看著契書臉色變了變，只是仍舊一言不發(fā)。

    葉杏?jì)赡睦锊粫缘?，這里正心里是想里外當(dāng)好人，只是哪里有這么好的事，于是當(dāng)下就說了：“我是誓死不肯的！若是非逼著我嫁，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說著又轉(zhuǎn)向何炎：“你是讀書人，最是會(huì)寫話本子了。回頭你就把我奶她們逼死我的事，寫成戲文，敲鑼打鼓的唱！讓整個(gè)鎮(zhèn)上縣上府城都知道知道宜河村老葉家，為了一百兩銀子逼死孫女！”

    “死？我說了我自會(huì)上書縣太爺！”何炎挑著眼說了一句。

    葉海正臉上霎時(shí)黑了，其一，當(dāng)著他說找縣太爺，擺明了嫌他不公；其二，這何炎擺明了一副管定了的模樣，可你憑啥管定了？人家把孫女嫁給傻子，你一個(gè)單身大小伙子插手，咋？你也想娶人家孫女不成？

    村里人又不是傻子，這不沒得讓人說嘴！

    這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可何炎是他最看重的后生，他坐在屋里這么久只字不提何炎，就是怕他攪合了進(jìn)來。

    要知道這可是未來的的秀才公。

    秀才公啊！能免整整五十畝的賦稅，要是以后更進(jìn)一步，免得更多！

    沒想到這傻小子自己一頭扎了進(jìn)來！

    “何小秀才好心，咱們宜河村沒得賣閨女的事，這事我做主，銀子退給孫家，就這么罷了！”葉海正終于開口了，他也不光是因?yàn)楹窝?，葉杏?jì)赡且环f辭也是嚇著她了，饒真是把這事傳唱開來，宜河村的名聲可就沒了。

    他這輩子都在維護(hù)宜河村的名聲，任誰都不能壞了宜河村的名聲。

    牛氏可不管這些，聽得這樣坐在地上就開嚎：“逼死人啦，沒活路了……”

    “葉老根，你要是管不了，你婆娘，我就替你做主休回家去！”沒等牛氏嚎完，葉海正就打斷她的話，在村里里正就是大家長，他確實(shí)能做這個(gè)主。

    “杏?jì)?，你看著個(gè)事就這么樣，我做主，沒人再敢賣你了！”葉海正轉(zhuǎn)向葉杏?jì)伞?/br>
    “三爺！”葉杏?jì)珊鋈簧锨耙徊?，向他施了個(gè)全禮，一字一頓的開口：“我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