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羅尼街綜合診所。
艾金大哭一場，整個人幾乎哭到脫水。 梵又給他倒了些溫水來，喂給他喝，又給他擰了張濕毛巾來擦臉。 艾金小聲道了謝，仔仔細細地把面頰上的淚痕擦掉了。眼淚咸濕，蟄得他臉好疼。 “其實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的身體情況還得跟你交代一下。”梵朝窗邊走去，把病房的窗戶打開。為了防止病人跳樓，病房的窗戶一般會釘一半，有的醫(yī)院甚至?xí)?。這間病房的窗戶也只能打開一小部分，通起風(fēng)來有些慢，房間里還飄著留蘭香的香氣，那是梵信息素的味道。 他轉(zhuǎn)過身來，問：“你想現(xiàn)在聽，還是過一段時間等心情好一點了再聽？” 反正也不會比剛才的更糟了。艾金道：“現(xiàn)在吧?！?/br> 梵拉了張凳子坐下，說道：“你本身的受孕率比較低，這個你自己應(yīng)該也知道?！?/br> 艾金點了點頭。 “這次你摔得有些嚴(yán)重，手術(shù)中我發(fā)現(xiàn)你的zigong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傷，可能會對今后的生育造成不小的影響?！辫蟮?。 艾金卻道：“沒關(guān)系的醫(yī)生，不用這么委婉，直說吧?！?/br> 梵有些吃驚，欽佩于他的勇氣，便道：“也就是說，今后你可能會更難受孕了。” 他怕艾金心里太難受，還是補了一句：“不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要灰心。這事得要你和你丈夫一起努力?！?/br> 聽到“你丈夫”這三個字，艾金笑了一下。 梵還以為自己不得要領(lǐng)的安慰起了作用，便繼續(xù)說：“你身上不是沒帶通訊器嗎？要不我?guī)湍懵?lián)絡(luò)一下你丈夫或者家人吧，好讓他們來照顧你?！?/br> “不用了?！卑鸪⑽⒁恍Γ拔覜]有丈夫，也沒有家人?！?/br> 可是艾金頸側(cè)分明就是有標(biāo)記的。梵在心里嘆了一聲。看來艾金的情況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復(fù)雜一些。 “明白了?！辫蟮?，“那你休息吧?？吹贸鰜砟阕罱鼞?yīng)該很累，身體情況不是很好，又摔傷了，再加上前天才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現(xiàn)在很虛弱。建議如果沒有急事的話，還是在這里多休息幾天吧，我給你開營養(yǎng)針?！?/br> “好，謝謝醫(yī)生?！卑鹫f。 梵要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剛準(zhǔn)備走，艾金就從身后又喊住了他：“醫(yī)生，我想做標(biāo)記消除手術(shù)，這里可以做嗎？” “可以的?！辫蠡卮穑暗菢?biāo)記清除手術(shù)不能打麻藥，否則會傷害到腺體，所以非常痛，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短期內(nèi)是做不了的?！?/br> “好的，我自己再想一下。”艾金道。 梵點點頭，推門出去了。沒過多久，剛剛被梵支到外面去的希爾就拿著書回來了。他輸完了液，手背上的針已經(jīng)拔掉了。 穿著藍白條紋病服的少年歡快地蹦跶進來，一屁股坐上自己的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望著艾金，艾金也會以他目光，想看看他準(zhǔn)備干嘛。 過了一小會兒，希爾十分自來熟地喊了他一聲“艾金哥哥”，接著發(fā)出一聲由衷的感嘆：“你好漂亮?。 ?/br> 艾金聽得“噗嗤”一聲笑了，覺得這孩子有點奇怪又有點好玩。 “你笑起來也好好看，從頭到腳都好看！”希爾蹲下來，雙手扒在他床邊，抬起頭看著艾金。 艾金笑著說：“我腳蓋在被子里，你怎么知道我從頭到腳都好看？” “嘿嘿，直覺唄?！毕柕男θ萏煺嬗挚蓯?，他拍了拍胸脯道，“我們omega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zhǔn)的！” 不得不說希爾的話有道理。艾金有時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直覺很準(zhǔn)，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原理。 說實在的，上來就被一個剛認(rèn)識的人一頓夸，還是讓艾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溫聲回報了一句：“你也很好看，像只小兔子，可愛?！?/br> 希爾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他忽然用手捂住臉，喊道：“被漂亮的人夸我會害羞啦！” 真的好好玩。 艾金感覺這會兒心里輕松了不少。 希爾的害羞也只有一小會兒，他很快就恢復(fù)過來，又開始跟艾金搭話：“艾金哥哥，你多大了啊？” “我快二十二了，大學(xué)才畢業(yè)?！卑鸱磫柕?，“你呢？” “我十五啦！”希爾面上笑嘻嘻的，“不過我上學(xué)比較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讀高一了?！?/br> 說完，他又嘆了一聲：“唉，還好現(xiàn)在是暑假，否則我在診所待了這么久，回去就要跟不上學(xué)習(xí)進度了！” 這真是學(xué)生時代才會有的煩惱了。艾金現(xiàn)在是邁入社會的人了，面對的現(xiàn)實要困難的多。想到這個，艾金意識到他還沒有跟實習(xí)律所那邊交代情況，他問希爾：“今天幾號了？” “今天是7月15日?！毕柕?。 而艾金摔下樓梯那天是7月13日，這么一算，他已經(jīng)兩天沒去上班了。艾金想起上司的刻薄嘴臉，頓時又頭疼起來。 他喊來護士，找人借了通訊器，心想還好自己當(dāng)初背了上司的號碼，然后默背了一遍，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很快接通，艾金拿出最恭敬的語氣，對上司說道：“您好，比克先生，我是艾金·李希斯特，我很抱歉我沒有跟您請假就曠工了兩天。我前天下午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在醫(yī)院接受治……”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比克冷漠的聲音：“你被開除了?！?/br> 對方摞下這句話，就掛斷了。艾金聽著“嘟嘟”響的忙音，無奈地嘆了口氣。 分手、流產(chǎn)、失業(yè)。事實證明，倒霉的事情確確實實是會同時發(fā)生的。倒是市議會那邊的結(jié)果，或許更值得期待。 艾金把通訊器還給護士，朝對方詢問道：“請問這里是哪家醫(yī)院啊？” “這里是羅尼街綜合診所?！弊o士道。 “好的，謝謝您?！卑鸬?。 羅尼街綜合診所，艾金曾經(jīng)從惠特的口中聽說過。這里表面上經(jīng)營的是綜合診所的業(yè)務(wù)，事實上一直在私下向有需要的omega們提供墮胎服務(wù)，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診所，但是從上流圈子到貧民窟都有意外懷孕的omega光顧這里，也因此得到了一部分資本家的庇護，從建立至今一直都未被中央政府查封。 艾金又想起梵，在心里漸漸地把他和惠特口中那個長得很帥且眼下有淚痣的溫柔醫(yī)生對上了號。 人生真的是很巧。 下午，艾金打完了營養(yǎng)針，便離開病床活動了一下。他在床上躺了太久，手腳都有些發(fā)軟，感覺再不下床走兩步，雙腿就要退化了。 隔壁床的希爾還在睡覺，從中午一直睡到三點多都沒有要醒的跡象，或許小孩子的睡眠就是這么長。 艾金站在窗前活動了一下四肢，又打開窗戶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這才離開了病房。一下樓，就看見梵站在樓梯窗戶邊看風(fēng)景。 羅尼街綜合診所的位置很偏，遠離繁華喧鬧的街區(qū)，建在綠樹成蔭的湖邊，距離貧民窟的位置更近。窗外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只有一顆足有七八米高的茂密大樹，看上去很有些年齡了，翠色的枝葉重重疊疊，遮住了街對面的風(fēng)景，顯得十分單調(diào)。但梵在工作空閑時，總是會來這里看看。 “醫(yī)生?！卑疬h遠地喊了他一聲，“您在看什么？” “我在看樹，放松一下眼睛?！辫蟠鸬?。 艾金反正也沒事做，就走過去看了一眼窗外，梵說在看樹，還真的就只是在看樹，因為窗外除了樹什么也沒有。 梵雖然背著身，但是聽得到腳步聲，知道艾金過來了。 “你可以直接叫我梵，也不用加敬語了?！辫笳f。 “好。”艾金點點頭，喊了一聲試試，“梵?！?/br> 艾金的聲音很清悅，喊他名字時，就像在唱一個短促卻清脆動聽的音符。 梵回過身去。面前的艾金很消瘦，皮膚蒼白得沒有血色，是典型的缺乏營養(yǎng)的表現(xiàn)，一雙黑眸雖然明亮，卻沒什么活氣，讓人忍不住想去同情他。 但他看上去并不需要同情。上午哭過一次之后，直到現(xiàn)在艾金的情緒都很穩(wěn)定，平靜而從容，和崩潰大哭時的他判若兩人。 兩人無聲地站了一會兒后，艾金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問道：“這里所有的病人，都是來墮胎的omega嗎？” “是。”梵答道。 “那我隔壁床的希爾，也是嗎……？”艾金又問。 “是?！蓖瑯拥幕卮?。 艾金垂眸道：“他跟我說，他才十五歲?！?/br> “沒有經(jīng)過希爾的同意，我不能跟你說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可以告訴你，是不太好的事?！辫笸虬?，眼前的omega從氣質(zhì)和談吐看，是那種受過良好的教育出身于條件優(yōu)越的家庭的人，貧民窟的亂象離他太遠了，“雖然你可能沒聽說過也無法想象，但確實存在十五歲的omega意外懷孕這樣的事情，而且很多?！?/br> “和十六歲以下的omega發(fā)生關(guān)系，毫無疑問是犯罪。”艾金道，“無論是無意做下還是有意為之，都不能被原諒。” 梵卻道：“可事實上，他們就是被原諒了，因為大多數(shù)的omega都不會選擇起訴。” 艾金學(xué)過類似的案例，所以他知道梵說的是對的。 ※※※※※※※※※※※※※※※※※※※※ 中卷算是過渡用的，故事很平淡很日常（也就doi的時候不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