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助理來得很早。余冉賴了十分鐘床，被她敲了八次門，終于忍無可忍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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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顯示凌晨4：12。

    余冉洗漱完，一手按住右耳的耳屏，解開房門鎖。

    廚房里探出半個人，瘦瘦小小的一姑娘，是他的助理，李月妮。

    李月妮手里抓著一個鍋蓋：“冉哥起了啊，我?guī)Я宋覌屪龅酿z頭來，快蒸好了?！?/br>
    余冉點(diǎn)點(diǎn)頭，拉開餐桌椅坐下。

    餐桌上放了兩盒包裝的豆?jié){，余冉一手按著耳朵，打開微博掃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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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娛樂圈沒出什么事，熱搜一片風(fēng)平浪靜，還掛著昨晚熱播劇買的幾條熱搜。

    李月妮端著蒸好的饅頭從廚房里出來，看他按著耳朵，關(guān)切道：“又耳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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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點(diǎn)頭，從前留下的毛病，沒休息好就會耳鳴，入了行之后，這小毛病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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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妮收拾好廚房，關(guān)了室內(nèi)的電源，二人一同乘著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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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門出去，走了一會兒才找到車，是一輛黑色大眾。

    車是公司配的，李月妮剛接手這輛車的時候還是個拿了駕照沒上過了路的小菜鳥，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一邊熟練地超車，一邊痛罵前車。

    他們趕的早班飛機(jī)，降落首都機(jī)場時還不到上午十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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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在飛機(jī)上睡了一覺，還有些懵，李月妮拿了頂帽子給他，他乖乖戴上了，垂頭跟在她身后去取行李。

    “你們到了嗎？對，我們已經(jīng)下飛機(jī)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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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妮在和接機(jī)方聯(lián)系，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像是怕人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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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車場等我們吧。好的，知道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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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接機(jī)口，兩人被一伙女孩子跟上，跟得不緊，很有秩序，是來接機(jī)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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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跟到停車場，余冉上車前照例道別：“你們回去路上小心?！?/br>
    今天的時間很緊，要拍雜志和做專訪，等全部忙完，天已經(jīng)黑了。

    余冉卸完妝，和雜志方的工作人員告辭。

    車從地下停車場駛出，余冉降下車窗，被晚風(fēng)一吹，打了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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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妮遞給他一瓶水：“晚上降溫了，要外套嗎？”

    余冉升起車窗，搖頭，問她：“去吃什么？我想吃火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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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妮擺動食指：“不行哦哥哥，要進(jìn)組了，你克制點(diǎn)?！?/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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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到一家常去的面館打包了兩份面回酒店。

    李月妮邊吃邊刷余冉的超話，刷到上午的接機(jī)圖，給余冉看。

    畫面里其他人都被虛化了，一身運(yùn)動休閑打扮的余冉在畫面中心，臉被帽子和口罩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發(fā)博人是跟了他很久的一個站子，叫reve。

    兩年前余冉靠一部古裝網(wǎng)絡(luò)劇出道，那段時間算是他職業(yè)生涯的高光時期，熱搜不斷，有粉有黑，后來劇播完，當(dāng)時的經(jīng)紀(jì)人沒有給他安排好資源跟上，漸漸熱度就過去了。

    當(dāng)年活躍的站子不少，留到現(xiàn)在的屈指可數(shù)，這位便是其中最有名的那個。

    底下評論和點(diǎn)贊都不多，余冉戳開看了眼，大多是瞎夸的。

    【小咪：哥哥的耳垂真好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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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蔻蔻醬：哥哥的背影真好看。】

    【小余的腿毛：這件衣服的上鏡率很高啊，小余穿得真好看，想買同款。】

    【喵嗷嗷嗷：姐妹冷靜，我買了一件，我媽說我穿這個看上去像矮了三十厘米[微笑]?！?/br>
    【西瓜霜：r姐，哥哥是不是要進(jìn)組了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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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ve1208·余冉：@西瓜霜，是的，古裝哦?！?/br>
    【西瓜霜：嗚嗚嗚時隔多年我終于又能看到古裝哥哥了嗎。】

    ……

    余冉把手機(jī)還給李月妮，繼續(xù)看自己的美劇。

    新劇預(yù)計是本周開拍，行程不趕，明日可以在首都多待一天，后日再啟程去影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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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李月妮約首都的朋友逛街去了，余冉中午才睡醒，床也懶得起，點(diǎn)了份外賣就開始打游戲。

    一局出來，發(fā)現(xiàn)紀(jì)培明也上線了，他順手發(fā)了個組隊邀請過去，系統(tǒng)卻顯示您的好友已在隊伍中。

    紀(jì)培明大概又在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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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習(xí)以為常，剛想自己繼續(xù)排，紀(jì)培明卻發(fā)了組隊邀請回來，他進(jìn)隊，發(fā)現(xiàn)是三排隊伍，隊里除了紀(jì)培明，還有另一個人，看頭像和id明顯不是女性，看段位的星星數(shù)量，是剛剛打上來的。

    紀(jì)培明開了麥：“我排了。”

    余冉也開麥：“嗯?！?/br>
    那個id叫ah的開著喇叭，沒說話。

    因為有陌生人在，余冉一開始還拘謹(jǐn)著，但紀(jì)培明一浪起來，他也就忘了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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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大學(xué)后紀(jì)培明愈發(fā)沒有節(jié)cao，打游戲一口一個哥哥、爸爸，常常掐著嗓子裝meimei。

    余冉從一開始的“再這么說話就拉黑了?！薄跋掳丫屠谀恪！薄敖o我把舌頭捋直了講話?！钡浆F(xiàn)在：“再sao點(diǎn)?！?/br>
    紀(jì)培明一句救命喊得婉轉(zhuǎn)嬌柔：“哥哥救我~哥哥滿意了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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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cao作之余，瞥到左下角對話框。

    [隊伍]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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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這串無語的點(diǎn)，暗自大笑。

    那個ah和他們排了幾局后退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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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問：“你朋友怎么走了，給你sao走了？”

    紀(jì)培明道：“不是，他上班?！?/br>
    “哦?！庇嗳接悬c(diǎn)可惜，“他打野比你玩得好多了?！?/br>
    紀(jì)培明呸了聲：“狗男人，昨天還夸人家是野王，今天有了新男人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br>
    余冉懶得理他。

    晚上，余冉點(diǎn)了外賣去洗澡，出來時發(fā)現(xiàn)手機(jī)在響。

    “這么快?！?/br>
    拿起看才發(fā)現(xiàn)不是外賣。

    他將浴巾披在頭上擦，接了電話：“媽?！?/br>
    那頭的女人應(yīng)了聲，問：“小冉，在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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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說：“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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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那頭道，“也沒什么事?！?/br>
    落地窗外天色暗了，霓虹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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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就掛了，要忙?！?/br>
    “等等！有事，有事的?！彼f完這句，突地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猶豫著開口：“就是……你大表弟今天跟同學(xué)出去玩，騎車把腿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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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摔斷了？”

    “斷了。他還搭著他同學(xué)，把人家頭摔破了，那個什么，腦震蕩，人家家長鬧著要賠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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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不想拿著手機(jī)，干脆開了免提扔在被子上：“把人摔了肯定要賠?！?/br>
    “嗯嗯，是這樣說。”她期期艾艾的，“最近不是要開學(xué)了，你小表弟考高中花了家里好多錢，你舅媽又快生了，在住院，突然發(fā)生這種事，哎……”

    “突然發(fā)生的嗎？”余冉平靜道，“上次是什么時候？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前？他因為爭執(zhí)把別人推進(jìn)水里，最后賠了多少錢人家才沒把他送進(jìn)去，他自己不記得，當(dāng)家長的也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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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辯解：“你舅舅說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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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突然覺得疲累，伸手把床頭燈擰滅了，室內(nèi)沉入黑暗之中。

    他想起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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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受母親影響，他從小便認(rèn)為所有人的舅舅都跟自己的一樣，是需要jiejie供養(yǎng)的“一家之主”。

    舅舅不用工作，需要什么伸手向父母、jiejie要就會得到滿足，家里所有好的都要優(yōu)先給舅舅。

    他一度很羨慕，直到進(jìn)了城里上中學(xué)，見識了更多的人和事，他才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家庭。

    原來不是所有父親都會毆打母親，不是所有舅舅都需要供養(yǎng)。

    “……小冉，你在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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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回神，隨口應(yīng)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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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你親舅舅，小冉，你要幫他，以后你有困難了，他也會幫你的。”

    “幫我？”余冉冷笑，“這話您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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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表弟知道錯了，你就幫幫他吧。mama求你了。mama知道你賺錢不容易，這回我讓你舅寫借條，好不好？”

    余冉掛斷通話，忍了忍，心中默念手機(jī)很貴的才沒把手機(jī)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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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惡氣沒處出，余冉躺在黑暗里獨(dú)自平息情緒，手機(jī)突然響了聲，過會兒，又響了，一連好幾下。

    是微信的提示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他mama發(f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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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每回通話似乎都是不歡而散的結(jié)局。

    余冉覺得煩，把手機(jī)提示音掐了，躺了一會兒，決定出去吃頓火鍋消消氣。

    被罵就被罵吧。

    吃完火鍋回來，余冉到大廳前臺領(lǐng)了自己的外賣。

    剛進(jìn)房間，房門就被敲響了，他打開，果然是李月妮。

    “我聽見你回來的動靜了?！崩钤履葑哌M(jìn)房間，“一股火鍋味兒！說，你去哪兒了？”

    余冉十分坦誠：“你不是聞到了？”又將手上的外賣給她看，“吃粥嗎？還熱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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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妮叉腰：“休想賄賂我，我要告訴蔓姐，讓她來罵你！”

    蔓姐是他的經(jīng)紀(jì)人。

    余冉毫無感情地求饒：“妮姐行行好，妮姐我錯了。”

    李月妮放下叉腰的手，仔細(xì)看了看他的臉色：“你心情不太好的樣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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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嗎？”

    李月妮篤定地點(diǎn)頭：“有。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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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搖頭：“打游戲輸了，睡一覺就好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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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被唬，但他不想說，李月妮也沒辦法，只好道：“好吧，明天下午的飛機(jī)，你可以睡久點(diǎn)?！?/br>
    余冉點(diǎn)頭，李月妮拿了外賣走：“粥我拿走了，你不能再吃了。”

    他揮手：“再見?！?/br>
    余冉早早躺下，結(jié)果到半夜都沒睡著。

    最終，他拿起手機(jī)，打開了今晚一直沒看的微信。

    媽：[語音]

    媽：[語音]

    媽：小冉，mama求你了。你舅舅真的沒錢了，那家人堵在你舅媽的病房，不拿到錢不肯走。你舅媽這都快生了，哪能受這樣的委屈啊。

    媽：[圖片]

    媽：這是你舅舅寫的借條，小冉，大家都是親戚，親人之間是要互相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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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冉?jīng)]聽語音也沒看圖片，轉(zhuǎn)了一筆錢過去，打字：最后一次。

    他發(fā)完這句話，關(guān)了手機(jī)，將整個人悶進(jìn)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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