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岑青巖驚怒交集,無論怎樣掙扎,自己的雙腿都像長在了地上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可惡……你到底做了什么?”他試著牽引體內(nèi)法力流動,丹田內(nèi)卻氣息混亂,劇痛一陣陣傳來,仿佛被幾千把小刀在亂捅亂扎,又像是被guntang的開水一層層澆過去。與此同時,那些黑色的藤條在順著大腿不斷往上延伸,纏上了腰部以及雙臂,力氣流失得越來越快,身體不自覺地逐漸軟倒,就像是被困在蜘蛛網(wǎng)中心一只待宰割的獵物。 巫炤反而緩緩站了起來,好整以暇地抬起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凝結(jié)成的血霧里金光輪廓隱現(xiàn),看起來似有一只形狀奇特的蟲子在蠕動。上半截像蜘蛛,下半截又像是蜈蚣,手足密集糾纏,令人眼望欲嘔,頭皮發(fā)麻。 岑青巖見了此物,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可以稱之為恐懼的神情,聲音難以置信:“金幢巫蠱……你、你什么時候……下在……”他的話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隨時可能窒息。 巫炤輕輕挑眉:“你居然認得出來,也算是見多識廣。既然知道這是什么,那你就應(yīng)該清楚,此刻還是省點力氣的好,也許還能多活些時候?!?/br> 局勢逆轉(zhuǎn)得如此突然,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心中對于他在何時下的手皆是百思而不得其解。在對手高度戒備的情況下,想要將蠱蟲神不知鬼不覺地種上去,絕非易事。 姬軒轅努力回憶方才目睹的場景,忽然靈光一閃,隱約想起在巫炤拿出蜃族信物之時,隱藏在衣袖下的左手似乎微微動了動……莫非就是那個時候…… 岑青巖似是也想到了這一點,咬牙切齒道:“原來你……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和我做交易,拿出名簽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暗中卻早已布下毒計……你不止想要我的命,還想要吸光我的力量,徹底為你所用……” 巫炤淡淡回答:“你不也是如此打算,等我死了之后,再取回姓名恢復(fù)原貌,是否還會信守諾言不過在你一念之間。你我的勝負,不過是看誰搶先了這一步。” “所以你之前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軟化我的戒心,更是為了拖延時間,等蠱蟲生長完全……故意挨打不還手,也是為了用自己的血設(shè)下血沼陷阱而困住我……”岑青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除了氣力之外,他感到自己的體溫也在不斷流失,血液幾乎快要凝結(jié)成冰。 “一點也不錯。金幢巫蠱見血即生,最喜修行之體的精氣意念,你的恨意越深,用的力氣越多,蠱蟲就成長得越快。若不是你太過自信接受那個條件,我反而還不能這么快就制服你?!?/br> 巫炤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泰然自若,說話的語氣也是從容平緩,不帶絲毫得意興奮,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云無月不禁暗中感慨:看來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就連對方每一步的選擇,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建立起龐大巫之國的巫祖,擁有最強巫之血的鬼師,在千萬信徒的心目中,就如同神明一樣高貴強大。而神若想要一個人的命,從來不需要親自動手。 岑青巖緊盯著巫炤,那眼神恨不能化為一把尖刀,把人整個開膛破腹。然而這時的他連動一根指頭都覺得困難,所有叱罵的言語最終化為一聲慘笑:“罷了,棋差一招滿盤皆輸,還有何話說。你果然來沒變過,依舊這般工于心計,冷酷狠毒……還說什么對我補償,兩不相欠……” 巫炤眉心微蹙:“若非真的心懷愧疚,我又何須真的挨你這幾下,也算是讓你出氣了吧。” 岑青巖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愧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嘶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能說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來?!?/br> 巫炤淡然道:“我對你有愧,不妨礙我想要你死,這是兩回事?!?/br> 年紀尚小的岑纓和凌星見對他這自成一體的邏輯目瞪口呆,從未想過能有人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殘忍的話,忍不住看了身邊的北洛一眼,對于他的選擇不知是服氣還是無語。少女實在忍耐不住地喊道:“他已經(jīng)無力反抗了!你真的想要他死嗎?那畢竟是你的兒子??!就算、就算是曾經(jīng)的你……這份血緣也是無法否認的,不是嗎?” 巫炤毫不動容:“他若能老實把劍交出來,饒他一命又有何妨?”說著走到岑青巖面前,忽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緩緩道:“那就要看看,這個孩子是否聽話了?!?/br> 低沉的嗓音回蕩在空曠廣闊的空間內(nèi),引起人心的一陣陣戰(zhàn)栗。 岑青巖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說道:“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你的……”察覺巫炤的手稍微松了松,他不禁用力咳嗽起來,好容易緩過一口氣續(xù)道:“更何況,你以為我還會再傻到相信你的話?” 巫炤唇角微勾,血瞳中卻殊無笑意:“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右手忽然用力插進岑青巖的胸膛,對方皮膚上頓時破了個大洞,卻無鮮血流淌,只見一團黑色的濃霧涌出。青年長聲慘叫,不知被拿捏住了什么,但顯然是痛到了極致。 “別動,我在生氣的時候,力道可是一向不太穩(wěn)的。”猛獸在獵物的耳邊低語,渾厚的嗓音悅耳動聽,每一個字卻是無比的寒入骨髓,“若是不小心捏碎了妖核,后悔的可是你?!?/br> 岑青巖果然不敢再擅動,硬生生忍住掙扎的本能,渾身發(fā)抖,滿臉冷汗。 “我們蜃族的習慣,最重要的東西當然是放在自己的海市蜃樓里了,也就是你的精神領(lǐng)域?!?/br> 對方眼睛陡然睜大,急促的呼吸聲以及驚嚇的神情已足以證明他的猜測。 “你是要現(xiàn)在服軟認輸呢,還是要等到我把你的海市蜃樓慢慢侵蝕掉,在這世間最可怕的痛苦中魂飛魄散呢?”他依舊在不慌不忙地勸誘,更應(yīng)該說是威嚇,“好不容易找回你的名字,眼前看著重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不覺得可惜嗎?” 岑青巖忽然瘋狂大笑起來,笑聲雖然虛弱,凄厲中卻充滿了嘲諷。巫炤也不著惱,靜靜站在那里等他結(jié)束:“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我輸了,看來無論怎樣努力,我也不是你的對手?!彼男θ莺鋈蛔兊闷嫣仄饋?,惡毒中竟然有一絲無法形容的快意:“可是你真的敢殺我嗎?我要是死了,你的心上人也活不了。” 巫炤神色一凜:“你說什么?” 青年揚起下巴,同樣貼近他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巫炤聽完之后,臉色忽然大變,竟是從未有過的駭然。 結(jié)界外的人也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他們雖然聽不到那句話的內(nèi)容,但能讓一直淡定自若的鬼師忽然失色,必是出了大事。 “居然能想到用這一招……”巫炤緊緊盯著被綁的人,“我畢竟低估了你的決心?!?/br> 他的聲音雖然還算平穩(wěn),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覺出其中隱藏的殺意,以及背后滔天的怒火。 “你沒有料錯,這個世上的確沒有誰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命。”岑青巖這會兒反而恢復(fù)了冷靜,“但是當他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復(fù)仇會讓他不顧一切,哪怕是被萬世詛咒,永不超生。”他悠然譏刺:“當年在西陵的你,不也是懷著這樣的絕望對自己下了蘇生之術(shù)么?” 巫炤左手掐住他的喉嚨,惡狠狠的神情無比怕人:“你以為我沒有別的手段治你么?竟敢利用北洛的命……就算殺不了你,我也有一萬種法子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裝不下去了嗎?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暴戾、殘忍、一個沒有絲毫惻隱之心的魔……就讓他在那邊好好看清楚吧!”他掙扎喊道,忽然氣息一窒,聲音啞下去化作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悲鳴。 “你……你想強行撕裂我的精神屏障入侵嗎?”岑青巖痛苦道,“你別忘了,這里是誰的地盤……而且我也是他的‘執(zhí)行者’……” 兩股‘執(zhí)行者’的力量強行碰撞,在這個空間內(nèi)會發(fā)生什么狀況,誰也無法預(yù)料。 巫炤充耳不聞,只是一字字威脅道:“把劍交出來!” 岑青巖一邊咳一邊喘息:“有膽子就現(xiàn)在殺了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體內(nèi)的毒性也不是小麻煩吧。繼續(xù)這樣蠻干,還不知你我是誰先倒下呢?!?/br> 兩人互相瞪視,誰也不肯退讓半步,身體四周屬性相同的力量相互排斥對抗,在傾軋摩擦中火花四濺。漸漸的這股力量傳送到了周圍,連帶著整個平臺和空間都開始不穩(wěn)定起來。霎時間天搖地動,空間亂流四起,里面的所有人都開始站立不穩(wěn),有的甚至被亂流卷得飛起,然后再摔下來。 北洛的心情猶如大海風暴中飄搖的孤舟,隨著戰(zhàn)況的變動一直起起伏伏,這時眼見那兩人陷入僵持,本來稍微放下的心又開始高懸起來。他竭力頂住亂流帶來的狂風,忽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結(jié)界逐漸變得稀薄起來,有的地方竟然出現(xiàn)了缺口。他剛心中一喜,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接著又是一驚。結(jié)界變?nèi)跻馕吨诪莸牧α块_始衰竭了,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說不定會有危險。 他用力打破缺口,一邊喊著巫炤的名字,一邊試圖向那邊靠近。就在距離對方還有三尺遠的時候,平臺地面忽然斷裂開來,狂風把他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卷起,亂流割在皮膚上劇痛入骨,令他眼前陣陣發(fā)黑,竟忍不住想起了當年在密室中劍靈被擄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