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夜話_分節(jié)閱讀_52
街邊的蛐蛐交換著鳴唱著,高橘子拍著兒子的頭說:“去睡吧,著涼感冒,又要住院了?!?/br> “沒事,這都要夏天了,媽,你不高興啊?!壁w學(xué)軍坐下。 “恩,不高興,媽今天去廠子了?!备唛僮酉矚g跟小兒子聊天。 “您不是天天去嗎?”趙學(xué)軍往母親身邊挪動了下,覺得屁股涼。高橘子站起來,跟兒子換了個地方,叫他坐到自己捂熱乎那邊。 “哎,媽這樣的,對廠子有份感情。兒子,你不懂的。媽嫁你爸爸的時候吧,就是個上過初中二年級的山里丫頭,連雙新鞋都沒穿過。人家把我介紹給你爸,去的那天,穿著我大姐結(jié)婚的衣服。我媽給我買了個有機(jī)玻璃卡子,給我美哭了。 他們都說我是有福氣的。后來隨了軍,拿了城市戶口,有了工作,吃了皇糧。就覺得,自己啊,上輩子是修了什么橋,鋪了什么路了,怎么這么幸福呢。那段時間,媽就怕福氣太大,那一天雷劈了我。 可你說吧,你在農(nóng)村,你要想城里,到了城里又想要個房子,有了房子,我想要兒子,有了你們,媽又想要個閨女。沒戶口,想要戶口,有了戶口又想要份工作不靠男人。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找到自己了。就覺得,咱不是村里來的,咱也靠著手吃著飯呢,不低誰一頭。 現(xiàn)在你們大了,可是這日子要的還是沒完沒了。兒子!你說媽是不是太貪心了?” 高橘子拉著小兒子的手嘮叨著。 學(xué)軍笑笑:“我媽才不貪心呢,我媽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女人。她一個人敢半夜跑到老爺山,也不怕狼叼去。她一個人敢去廣州,敢去北京,敢去上海,敢去武漢。從來沒丟過。我們好多同學(xué)的mama都沒出過萬林市。媽,你別愁,這不有我,有大哥他們呢嗎,還有我爸?!?/br> “你爸?兒子啊,你爸是個好人,可是……我算看透了,他就知道工作,根本不懂得顧著家,我不嫌棄你爸,他縣委書記怎么了,還不是靠著我高橘子養(yǎng)。噓……秘密啊!” “呵呵……知道,知道。媽,你準(zhǔn)備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跟你說,你懂???小孩家家的,吃飽了,玩你的去。” “萬一,工藝品廠徹底完了,您想過怎么辦嗎?” 高橘子想了下:“你小孩,別cao這份心,有媽呢,好好念你的書。” “媽,我不小了,您看,你遇到那么多事,跟我說,我給誰都沒說過對吧?” “那倒是。我家三兒嘴巴嚴(yán)實(shí)著呢,我看啊,你適合做個優(yōu)秀的黨員。專門做那個保密的工作?!?/br> 趙學(xué)軍小聲竊笑,拉著mama打滾:“所以啊,跟我說說唄?說唄,求你了,媽……” 高橘子擰下兒子的耳朵,很認(rèn)真的說:“兒子,你覺得,mama做阿信怎么樣?” 這些日子,高橘子一直對一部日本電視劇癡迷,《阿信》,阿信講訴了一個由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的故事。日本百貨業(yè)巨子八佰半的創(chuàng)始人阿信,一個鄉(xiāng)村菜店開始,一步步發(fā)展為日本零售業(yè)的巨頭的故事,故事中,阿信經(jīng)歷了幼年被賣到城里給人做保姆,爸爸虐待,婆婆虐待,孩子流產(chǎn),丈夫自殺,兒子戰(zhàn)死,企業(yè)破產(chǎn)等等不幸的經(jīng)歷。作為一個女性,她剛烈無畏,勤奮真誠。最終她創(chuàng)立了八佰半這個巨大的百貨零售王國。 這部電視劇,高橘子每天必看,別人,也許沒做過生意,沒見過錢,感覺只有感動,感慨,并不會擁有高橘子那樣的感悟。高橘子知道某個流程,這些日子,一次次的失望,加上靠著自己的人越來越多。她必須站起來了,必須給予孩子們一個未來。她高橘子,非常清楚的明白,她激動了,她是非常非常想做阿信!做那樣的女人。 趙學(xué)軍笑笑,只是攀著母親被夜風(fēng)吹的微涼的手臂說:“媽,你想試試,就試試唄,大不了,賠了,我賣了我的小錢……” “哎呦我的兒子啊,你總是你的小錢,你的小錢。你都多大了,還想這些呢,不覺得可笑嗎,那是古代的錢,你就是存了幾箱子,拿到糧店也換不來一斤糧食。兒子……” “嗯?” “媽想好了,過些時日,媽就去正式辭職。再等幾年等消息,什么都誤了,我也不去想什么吃皇糧了,留著那份工作,我每天棲棲遑遑的想它,盼它,等到有消息了,我估摸著黃瓜菜都涼了。斷就斷了!這輩子,拼了!” 感謝阿信,這輩子,趙學(xué)軍還沒感激過那個日本鬼子呢。看著母親志氣滿滿的看著夜空,趙學(xué)軍不由驕傲,這個時代,只要踏實(shí),一步一步的努力,最后成就都會了不起。自己的母親,就像華夏大地上的母親樹,只要給予一點(diǎn)希望,只要有孩子,她就會化身勇士,劈荊斬月,勇猛無比。 “媽,我那些小錢,真的可值錢了……”趙學(xué)軍撒著嬌,高橘子樂呵呵的擰了他臉蛋一把:“是啊,是啊,值錢啊。我軍軍都初中了,還做發(fā)財夢呢。得了,睡去吧,別跟你爸說,他一準(zhǔn)不同意,靠他!哼,餓死!” 那之后有段時間,高橘子是惶恐的,辦完手續(xù)之后,她每天都去小樹林轉(zhuǎn)悠。有時候,夜里,趙學(xué)軍會發(fā)現(xiàn)mama悄悄爬上屋頂吸煙,吸得咳嗽的受不了了,她就會去附近的小賣鋪買散白酒,買完,一個人半夜坐在屋頂喝,偶爾喝高興了,她還就個小咸菜什么的。 按道理,高橘子現(xiàn)在有份工作不難,難就難在,家里的趙建國一臉義正詞嚴(yán)的說:“別想從我這里撈好處,我這書記不是給你們服務(wù)的,是為人民服務(wù)的。” 這一次次的逼迫,迫著高橘子,終于就像這個時代的第一批個體經(jīng)營者一般。待業(yè)沒工作的,絕望了,去經(jīng)商。勞改出來的絕望了去經(jīng)商。什么都沒有的絕望了,去經(jīng)商。這里,需要生活深深的打磨給他們一種痛楚之后,人才會徹底醒悟。 趙學(xué)軍沒有去打攪母親的自我憐憫,以及她自我平復(fù)心傷的階段。他與大哥他們只能做個好孩子,不讓mamacao心。就在高橘子小酒就咸菜的日子里,彭娟的事情解決了。 就如趙學(xué)軍想的那樣,那是一次卑鄙無恥,無法控訴的犯罪。沒人幫彭娟說好話,幫他做主。彭娟只能挺著肚子,自己保護(hù)自己。這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女,撅著肚子,闖進(jìn)別人家,為自己爭取了最后的權(quán)利。四家人合了四千塊,老卡的父母帶著彭娟去臨市做了手術(shù)。 七月初的一場大雨后,閔順帶著人把老卡那幫子打了個半死。打完,閔順帶著彭娟去了老爺山的一個開放的小山頂,趙學(xué)軍還是像以前那樣,沉默的跟著,他跟著他們在山路上走著。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來到山頂。 彭娟在高高的山頂,對著山下撕心裂肺的喊著: 萬林……我X你媽?。。。。。。?! 我再也不回來了!?。。。。。。。。。。?! 孩子!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