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鑼“篤篤——咣咣”，從打落更到三更天，風(fēng)雪夜鎮(zhèn)上的人都睡得早，到處的燈火都歇了，因著太冷，兩位更夫便攏靠在一起縮頭縮腦往前走，抱怨這鬼天氣真是惱火，簡直冷死個人。

    打完這一更，他倆在街尾一戶人家的屋檐下躲雪，一面聊天一面喝口酒暖暖身子。就是在這時候，不遠(yuǎn)處隱約傳來凄厲的慘叫聲，二人齊齊愣住，乍一細(xì)聽，卻寂寂冷清，什么都沒有。

    “莫不是幻聽了？”一人疑惑道，甚是不解。

    另外那個膽小，擺擺手，“算了算了，別管這些，喝完趕緊走?！?/br>
    這里離竹林很近，竹林的那邊就是老宅子，宅子荒廢太久常年陰森森的，鎮(zhèn)上的人都不敢去，當(dāng)那里是不祥之地?，F(xiàn)在大晚上的，說著就怪瘆人，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兩人一合計，各自猛地灌了幾口燒酒，收起葫蘆就要走，亦在此時，慘叫聲再次襲來，這次比上回還大聲，且不止一個在叫。更夫面面相覷，知曉確實有人在慘叫，皆嚇得渾身哆嗦，兩股戰(zhàn)戰(zhàn)，他倆沒敢去竹林那邊一探究竟，抖篩子般趕緊跑了。

    這事不日就在巫山鎮(zhèn)上傳開，老宅子本就荒涼破敗，大家便認(rèn)為這是雪夜撞鬼，是宅子里關(guān)住的惡鬼不安分，想要出來作祟。

    鎮(zhèn)子就這么大塊地方，幾乎所有人都篤信鬼怪之說，離老宅子比較近的人家怕得當(dāng)晚就燒香點蠟，虔誠跪拜送請鬼魂離開，可別找上自家。

    有膽大不怕死的人白天曾偷摸潛進(jìn)老宅子，結(jié)果一去就嚇病了，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才清醒，醒后非?？隙ǖ卣f，那宅子大堂地面上盡是干涸的鮮血，還有鬼影在飄。

    歷經(jīng)這一遭，全鎮(zhèn)的人都深信不疑老宅子有鬼，前些日子大家都怕，說都不敢說，這陣子一直無事發(fā)生，有的人才漸漸放松警惕談?wù)撈疬@個。

    “那宅子你們?nèi)ミ^嗎？”對面桌上，穿褐色襖子的男人問。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七嘴八舌激烈講著，去過的都說宅子的確有問題，炎炎夏日去都透著一股子寒意。

    “也不知到底出過什么事，那么大的地方，可惜了。”

    “誰知道呢，宅子好多年前就有了，好像一直都在?！?/br>
    “哎？”穿襖子的男人疑惑，“那地兒是哪家祖上的，沒聽說過啊?！?/br>
    此話一出，又是一番討論，誰都說不上來那處宅子是誰家的老宅，印象中好像它已經(jīng)存在許多年了，就沒變過，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誰，亦或是因何而修建，大家都說不上來，真是奇了怪了。

    沐青默默喝茶，斂眸垂目，若有所思地盯著桌面，又風(fēng)輕云淡地瞥了下門外的街道。

    晚些時候，她帶著白姝悄然離開，在街上繞了兩圈，隨便置買些東西，等集市差不多結(jié)束才繞彎回到客棧。

    。

    天黑時分，隱藏在客棧中的眾人無聲無息出去，行蹤隱秘，在涯石街街尾會合。

    沐青依舊將白姝帶上，因著制符花了些時間，來晚了會兒，她倆最后才到。江林見白姝也來了，挑挑眉，挨過去低聲問：“又把人帶來了，真要收徒？”

    以為這是帶白姝出來歷練，就像她去哪兒都會帶上阿良那小子一樣。

    沐青沒有解釋，不予回應(yīng)。

    清虛往這邊斜睨一眼，淡淡道：“走了。”

    人都齊了，不宜繼續(xù)耽擱，趁天黑抓緊時間做事，吳水云引路，其余人跟上。

    街尾比客棧那邊冷清許多，竹林里更是寂靜非常，除了風(fēng)聲就是竹葉摩擦的聲音，里面沒有絲毫煙火氣息，月光被密密麻麻的葉子遮擋住，暗沉一片，幾乎看不清方向。

    越往深處去，冷意就越蕭肅，背后的房屋與燈火遠(yuǎn)隔，看不見亦感受不到，陰冷彌漫整片竹林。

    白姝天生敏感，比常人要警覺許多，本能地不想再往里走，于是驀地抓住沐青的袖子，上前挨著對方。感受到她的緊張情緒，沐青頓了頓，隨即佯作無事發(fā)生，任由她攥緊自己的袖口。

    除了他們，竹林里沒有其他人，等穿過竹林看見老宅子時，旁邊的江林倏爾記起下午打探到的事，輕聲問：“你們可知這宅子的來歷？”

    阿良好奇，“師尊打聽到了什么？”

    江林頷首。

    清虛今兒窩在客棧就沒出去過，一聽有事，吊梢著眼睛說：“別賣關(guān)子，有話就講?！?/br>
    江林就是賤皮子，先發(fā)牢sao道：“清虛你干嘛老是兇巴巴的，這不就馬上說?！?/br>
    說著，還腆不要臉地沖旁邊笑笑。

    清虛懶得搭理這個厚臉皮，冷眼斜視。

    江林這才正經(jīng)起來，將打聽來的消息如實托出。這座宅子已有多年歷史，久遠(yuǎn)到鎮(zhèn)上的人都不知道它何時有的，屬于哪家，曾經(jīng)有什么人住過。

    但既然建在這里，不可能一點東西都查不到，這處宅子如此寬廣，絕不是小門小戶住得起的，來歷定不簡單。果不其然，她在巫山鎮(zhèn)祠堂外的石碑上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那石碑已存在多年，百年不止，早被風(fēng)沙侵蝕了大半，上面用古文字記載著一些鎮(zhèn)子的舊史。

    巫山鎮(zhèn)的人哪看得懂石碑上寫的東西，江林仔細(xì)辨認(rèn)了半天才找到一兩句有關(guān)老宅子的記錄。

    ——老宅子從前是供奉神靈的地方。

    不過供的什么神靈，因何故要供奉，又為何落敗至此，石碑上找不出答案，全被風(fēng)沙侵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