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華同穆安之商量，“三哥，你說咱們開個金玉鋪子如何？"

    “家里收幾個玉匠，打些小物件罷了，鋪子還是算了?！?/br>
    “為什么？”李玉華兩眼放光，“聽小九叔說，北疆那里產(chǎn)上好的玉石，他每年來往北疆與京城，進(jìn)些貨不成問題。”

    “不是生意的問題?！蹦掳仓瓤跍?xì)細(xì)地解釋給劉玉華聽，“北疆那里一直是陸候的西北軍駐扎，但北疆各族各部落之間形勢復(fù)雜，尤其是玉石，不妨有北疆大族掌控，北疆的玉石生意可不是進(jìn)出貨這么簡單。現(xiàn)在北疆的形勢不明朗，過兩年再說?！?/br>
    李玉華知道在大事上三哥比她有見識的多，她說，“那小九叔每年帶些玉回來賣沒關(guān)系吧？”

    “這個無妨?！蹦掳仓畣?，“現(xiàn)在玉價這么高，有沒有人過來走咱家門路？”

    “怎么沒有？好幾家金銀鋪啊，玉石商啊，都想投奔過來。”李玉華道，“聽說現(xiàn)在帝都城在查玉石案子，就是做生意咱也自己做，才不收這不知根底的干股?！?/br>
    李玉華好奇的打聽，“這案子是不是也是刑部在查？”

    穆安之點點頭。

    “具體啥案子?。俊?/br>
    “玉石走私案。”

    “這就難怪了。”怪道玉石翻倍的漲價。

    李玉華雖則沒有做成玉石生意，心里卻很高興。哪怕她也不太懂刑部在查的玉石案子，可心里就覺得自家三哥特別威風(fēng)。

    東宮。

    太子悠閑的賞鑒著面前的萬佛萬壽的玉雕，“有勞表兄了?！?/br>
    “殿下哪里的話，實在客套?！?/br>
    “也不全是客套，聽說現(xiàn)在帝都城玉價昂貴，這樣一座玉雕，時價不知多少銀錢。”

    陸世子笑道，“今年全賴三殿下之功，云貴玉石收的收繳的繳，北疆玉供不應(yīng)求，定下這尊是一早就開始雕琢的，并不費什么。”

    “還有件趣事，殿下怕是不知。”

    太子眼眸浮起三分興致，略一思量，“是與三殿下相關(guān)，還是與玉石案相關(guān)？”

    “殿下神猜，都有些關(guān)系。”

    陸世子慢慢展開手里的折扇，好笑道，“邢部這次查案，卻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查到了黎家頭上。”

    “黎尚書？”

    “正是。”陸世子笑，“帝都城有名的金玉軒，便是黎家的本錢，帝都城與周家有生意往來的玉石商，現(xiàn)在都唯黎家馬首是瞻，走著瞧吧，熱鬧在后頭。”

    太子輕輕抿了口涼茶，“黎尚書可不是這樣不識大體的性子?！?/br>
    陸世子笑，“再識大體，吃進(jìn)去的銀錢，也沒有人愿意吐出來的?！?/br>
    太子道，“這是兩碼事。”

    夜幕降臨，程侍郎自衙門回家，剛到家門房出來牽馬，一面回稟，“老爺，黎家五爺來了?！?/br>
    程侍郎眉梢微皺，這位黎五爺是黎尚書族侄，為人精明能干，幫著尚書府打理生意，自己在外也有幾號買賣。黎五爺?shù)膩硪?，不問可知?/br>
    “什么時候到的？”

    “申末就到了，大人一直沒回來，大管事在小廳陪著說話?！?/br>
    程侍郎衣服都沒換，便去了會客的小廳。

    大管事正陪著李五爺說話，見程侍郎進(jìn)來，兩人紛紛起身見禮。程侍郎兩步上前扶住黎五爺，一臉熱絡(luò)的笑，“五爺這可太客套了，咱們兄弟不是外人?！狈愿来蠊苁?，“去備席酒菜?！?/br>
    大管事領(lǐng)命去了。

    黎五爺見程侍郎依舊是一身官服，臉上歉疚更甚，“大人日理萬機(jī)這樣繁忙，我卻還要為些許小事來打擾，心里委實覺得對不住。罷了罷了，那事不說也罷?！?/br>
    程侍郎看它如此作態(tài)，心中頗是膩歪，笑道，“不說便不說吧，五爺?shù)惺虑橐矂跓┎坏轿?，老大人那里一句話的事?！?/br>
    “如今這事哪里敢叫大伯知道，倘叫他老人家曉得，我們底下兒孫都別活了?！崩栉鍫敒槭露鴣?，哪能不說。

    程侍郎臉上有明顯疲態(tài)，黎五爺也不耽擱，“倘旁的事，真不敢勞煩大人。今兒這事，也是許多人托我過來向大人陳情?！?/br>
    小廝捧上溫茶，程侍郎吃一口，吩咐道，“換釅茶。”手指一抬，示意黎五爺繼續(xù)說。

    黎五爺哭訴，“帝都生意難做，尤其我們做些金玉生意，瞧著排場好看，其實利潤微薄。我們進(jìn)貨無非是上家供什么貨，我們要什么貨，哪里曉得竟是些走私贓物呢？”

    “大人不知道，我如今腸子都悔青了。要曉得周家的玉石是這樣來的，打死我也不能去要他家的東西呀?！崩栉鍫?shù)溃叭缃裥滩孔凡?，讓我們交還贓物。不瞞大人，有些老賬舊賬，如今到哪兒追去？”

    “既有賬，就不怕沒地方追。”

    “大人不知，如今衙門竟要我等按售賣銀錢交還?！崩栉鍫敋鈶嵡覠o奈的拍著手，“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啊。”

    “你跟我抱怨不著，我朝律法就是這樣規(guī)定的，凡沒有公據(jù)官劵，貨物漏舶，一律充官沒收。此等貨物，一旦售賣，按售賣銀錢悉數(shù)沒收。案情嚴(yán)重者，可處倍數(shù)罰金?！背淌汤傻溃俺㈣F律?！?/br>
    黎五爺見左右沒人，悄聲道，“大人，只當(dāng)看著家大伯的面子吧。我等并不讓大人為難，當(dāng)年多少銀錢進(jìn)貨，我等愿將此番銀錢悉數(shù)捐出?！?/br>
    黎五爺一只手輕輕扶上程侍郎清瘦的手腕，另一手自袖中摸出一張銀票放到程侍郎手中，“拜托大人了。”

    “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程侍郎臉色大變，怒道，“你若當(dāng)程某是那等貪賄小人，從此便莫再于程某相交！”

    一見程侍郎是真的惱了，黎五爺連忙，“我豈敢輕視大人，這也是急的我一時昏頭！我給大人賠不是！”

    說著起身向程侍郎連連作揖，又撩起袍擺，“我給大人跪下了?！?/br>
    程侍郎只得扶住他，將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嘆道，“你看我何時是個不能通融的人了，實在是現(xiàn)在的案子不是我主理，一切都要聽從三殿下的吩咐，你既認(rèn)識周家人，三殿下的脾氣想來是聽說過的。”

    黎五爺兩眼精光閃閃，“這些小事，皇子殿下如此尊貴的身份，難道還要事必躬親？大人就是殿下信重的人，在旁為我等商賈進(jìn)諫幾句公道話，不知可否？”

    程侍郎心中已是惱怒至極，他堂堂正三品高官，今天竟要被逼著為這些不良商賈覲見嗎？程侍郎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五爺既是商賈中執(zhí)牛耳之人，且對玉石生意知之甚深，不妨我為你引薦三殿下，你親自向三殿下球球如何？”

    黎五爺一時猶豫，“我這樣的身份，殿下會見嗎？”

    程侍郎溫聲道，“你一人，殿下大約是不會見的。但若是拿著諸玉石商賈的聯(lián)名請見書，我愿為五爺向殿下陳情?！?/br>
    黎五爺左手虛握成拳，輕輕一擊右掌，“那就拜托大人了。”

    程侍郎微微笑著，“些許小事，我還能辦的。”

    第152章 一四零章

    早朝剛散, 朝臣們拖著被朝陽拉的長長的影子，三五成群溜達(dá)出宮。程侍郎快走幾步，趕上穆安之。

    馬車微微晃動著, 程侍郎向穆安之回稟了近幾天玉石案的進(jìn)度。一絲夏風(fēng)吹動薄紗窗簾, 穆安之愜意的瞇起眼睛, 不吝贊賞，“比我預(yù)想的還要更快，程侍郎真乃才干才！”

    程侍郎苦笑，“眼下就遇著一樁難事, 還得請殿下幫臣拿個主意。”

    穆安之的眼珠緩緩地瞥向程侍郎, “什么事這樣為難？”

    能讓一部侍郎為難的必然不是小事。

    程侍郎道，“眼下與周家生意有關(guān)的玉石商的名單已是得了, 只是玉石商們還未交出賬本。他們似有頗多為難之處, 昨天金玉軒的黎東家到我那里說了許多求情的話, 想親面陳殿下回稟此事。”

    穆安之知道程侍郎一向穩(wěn)妥, 仍是淡淡的問一句，“哪家的商戶這樣大的面子？”

    他淺色的唇角微微勾起，看著程侍郎道，“這樣直接登你門兒，且又姓黎的，想來是與黎尚書有關(guān)?！?/br>
    “要說身份是有些關(guān)聯(lián)，乃尚書大人的族侄。倘單獨黎東家一人, 臣不敢輕擾殿下。實是黎東家?guī)е焦鹊穆?lián)名請見書, 臣不敢輕忽。”

    穆安之眼睛一瞇, 輕笑出聲, 拍拍程侍郎的手，“既如此。后天吧。”

    程侍郎被穆安之深以為然的笑聲笑的老臉都有些掛不住, 面頰微燙的應(yīng)一聲，“是。”

    馬車平穩(wěn)停下，車外傳來內(nèi)侍的一聲回稟，“殿下衙門到了。”

    *

    黎東家當(dāng)天是穿著五品官服去的刑部，一大早就去衙門候見，胡安黎見到他的帖子，問一句，“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黎東家抖了抖官服寬大的袖子，“殿下召見，不敢不早到?！币姾怖枭砩衔从泄俜?，只以為他是穆安之身邊有臉面的侍從小廝，手腕一抖，便是一張輕薄銀票不著痕跡地落在胡安黎的手心，胡安黎一呆，黎東家已是親熱的捏著胡安黎的手笑道，“還得勞大人代為通傳一聲。”

    胡安黎捏著銀票，拿著黎東家的帖子，腳步僵硬的回了值房。待將所有公文一一整理完畢，黎東家的帖子壓到最后，胡安黎方抱著去了穆安之的屋子。

    穆安之正在伺候屋里的一盆薔薇，見胡安黎進(jìn)來說，“來瞧瞧，又要開花了。”

    薔薇本就好養(yǎng)，何況穆安之這樣上心，胡安黎過去贊了幾句薔薇，笑道，“在殿下身邊當(dāng)差這樣久，今兒個可算見著賄賂了?！?/br>
    “誰這么有眼光來賄賂你？”穆安之笑問。

    胡安黎取出銀票雙手奉上，穆安之接過一看，頓時大笑出聲。

    胡安黎自己倒盞茶慢慢吃一口，“雖說少也是銀子啊?！?/br>
    二十兩巨款！

    穆安之抖擻著手里的銀票，又是一陣笑，“安黎你今中午得請客，你瞧瞧老杜老華他們，都不及你有面子，他們一個銅板都沒見到過。”

    笑了一陣，穆安之方問，“這是哪兒來的楞頭青？”

    “姓黎，一位虛銜五品同知，說是殿下召見他?！?/br>
    “先不要理，等正經(jīng)事處理完再說?！?/br>
    這位黎同知出手如此闊綽，想必習(xí)慣了銀錢開道，胡安黎怎能不成全他，回頭吩咐了手下一聲。

    黎東家雖一時沒有見到三殿下，卻也未受什么委屈，這邊兒一時送茶一時送水，奉承他比旁人周全很多。些許功夫，黎東家也看出來了，送茶送水總是換人，他見了生面孔總要打點一二。于是，一上午的功夫就出去了小兩百的銀票。

    不過，黎東家是不會在意這些小錢的，畢竟他今天是來辦大事的。

    直待傍晚，穆安之方抽出空閑見黎東家一面。

    程侍郎侍立一畔。

    穆安之手邊放著的是程侍郎早先呈上來的玉石商聯(lián)名請見書。

    小易垂首站在另一側(cè)。

    胡安黎恭恭敬敬的回稟，“殿下，黎同知到了。”

    黎東家知覺氣氛肅穆，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形的壓力，他未敢抬頭，上前兩步，一撩袍擺，屈膝跪拜，“臣黎東拜見殿下，給殿下請安?！?/br>
    穆安之揮揮手指，小易高聲道，“起――”

    黎東垂頭起身。

    穆安之第一句話問的是程侍郎，“這就是你跟本殿提過的黎東家？”

    程侍郎也是第一次看到穆安之大擺出排場，不禁愈發(fā)恭敬，“是，殿下?！?/br>
    穆安之屈指敲了敲手邊那份商賈聯(lián)名請見書，問黎東，“你是有什么話想同本殿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