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改變
“別窺視我的任何事,我暫時不想知道我的未來?!?/br> 琥珀拒絕納西為她作出預(yù)言,命運(yùn)被他人清楚知悉,于她而言并非好事。她實在不喜歡被誰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我擁有這樣的能力,我或許會比較開心吧。”琥珀靠在窗沿,隨意道。 “這樣嗎,你想擁有它?!奔{西的笑容恬淡,“你當(dāng)然可以。” 琥珀深深望了他一眼,那雙眼睛澄凈,干凈得毫無情緒,她無法從中讀出任何。她心煩意亂,移開視線,什么都沒說。窗外浮動的泥土腥氣讓她稍微安心。 又開始下雨了。 雨珠淅淅瀝瀝,琥珀臨窗聽雨,她沒了討論事情的心力,內(nèi)心的疲倦使她對一切陰謀、爭斗厭煩。 三人的談話中斷。 琥珀從書柜上層找到一本標(biāo)注“撒丁”的書冊,泛黃的羊皮紙,手寫花體字,古老難懂。記載了撒丁的輝煌與丑惡,事無巨細(xì)。 馬馬虎虎讀了幾頁,等琥珀想往下翻時,卻只有一片空白。是防窺魔法,只有施法的人能解開。她摩挲羊皮紙,面帶遺憾。 見她這樣,梅塔走過來,俯下身吟誦出一段長咒語。紙頁熠熠閃光,文字波紋般涌現(xiàn)。 琥珀疑問:“你為什么能解開?” “這是我寫的,我與撒丁曾有接觸,便記錄下來?!泵匪f。 琥珀低頭不語,捧著書自顧自走到窗邊亮堂處,偷偷瞥了梅塔一眼。按他的說話風(fēng)格來看,肯定不只“曾有接觸”這么簡單。 伴著雨聲讀書,琥珀近乎沉浸,直到一只淋濕的烏鴉從窗外俯沖進(jìn)屋。 琥珀嚇得一踉蹌,差點(diǎn)摔坐地上,烏鴉挾帶的雨水灑落頭頂和書頁,濕潤一片。 她疾步上前,想逮住那只烏鴉,它落在桌上抖水,將桌子弄得一團(tuán)糟。 烏鴉突然口吐人言,琥珀的手僵在半空,迅速收回。 “梅塔特隆,你的君主在王座之上岌岌可危,”烏鴉振翅,飛上梅塔肩膀,聲音像在尖叫,“國王需要他的忠臣?xì)⒐夥磁颜?!?/br> 從烏鴉嘴里迸裂的叫聲在房內(nèi)盤旋,梅塔掐住烏鴉的脖子,它的羽毛立即挓挲,眼球突出,渾身滲出血。 梅塔隨手扔掉烏鴉,這只鳥在落地的瞬間焚化成灰,“我可憐的撒丁國王,像個失孤的孩子,在不停尋找他的舊部依靠?!彼Φ溃檬峙敛羶綦p手。 灰燼在空氣中逸散。 “你在哪個陣營,議院還是國王?”納西站起身揮散灰燼,問道。 “那你呢?”梅塔反問。 “我不在乎這些爭端。”他答道,眼睛卻望著琥珀。 琥珀被注視得不自在,背對他,兀自對梅塔提出一連串要求:“你必須主動告知我所有事!我最煩什么都藏著掖著,現(xiàn)在給你機(jī)會,快說?!?/br> “這件事實在太過久遠(yuǎn)。撒丁是個不錯的君主,”梅塔說,“只是我從他身上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所以很早就稱病卸任,并不清楚撒丁的倒臺內(nèi)幕,但毋庸置疑,民眾總是傾向更為民主的管理?!?/br> 更為民主嗎?可是現(xiàn)在的議院可但不起這樣的評價。 琥珀來回踱步。思緒萬千。 撒丁眼見議院出事,做著復(fù)辟美夢,召集舊部;議院為保統(tǒng)治,不擇手段;格利亞王國趁虛而入,攪亂渾水。 現(xiàn)在呢?她應(yīng)該隔岸觀火嗎,還是…… “你要去為撒丁繼續(xù)賣命嗎?”琥珀看向梅塔,問道。 “當(dāng)然全憑你的意思,我不會擅作主張?!彼荒槣仨?,聽任調(diào)遣的樣子。 琥珀無法下決定,如果棋差一著…… “撒丁無力回天,”梅塔鼓勵她,“不過一個傀儡,很好擺弄,同時,也很好對付?!?/br> 一個傀儡——琥珀隱約聽出他的意思。 通過控制一個傀儡國王,去控制政局的一部分,就算失敗,她仍有回旋余地,登上斷頭臺的只會是黃粱一夢的國王。 琥珀有了決定,轉(zhuǎn)頭望了望納西,眨眨眼,用眼神詢問。 納西接收到她的信號,話卻是對著梅塔說的。 “我并不信任你?!?/br> 梅塔臉色未變,仍是笑著:“這樣的想法很好,但有時卻很糟糕,比如現(xiàn)在?!?/br> 琥珀的視線在這兩人間來回晃蕩,她能看見他們身上潛藏的蓬勃欲望。 以前,她把他們當(dāng)作白綢般柔軟干凈的人;如今,她看清這白綢竟是獵獵飛舞的喪幡。 她無法捉摸這兩人的想法,就像無法捉摸哪塊地埋了地雷。 比起他們,曾被她認(rèn)為過于蛇蝎的伊萊亞斯,都變得柔弱可欺了。在她身邊,伊萊亞斯像只金絲雀,柔順依賴。 琥珀總是透過黑色面紗細(xì)細(xì)的孔洞,窺見伊萊亞斯哀愁的雙眼,像雨水打落的一地梨花。 他臉上的傷口總也不見好。 她搬出一則古老的中華諺語撫慰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br> 雖然伊萊亞斯聽完后更沮喪了,但對于她的話,他總是確信無疑。 他身上有些東西,似乎正以令人驚奇的樣子改變。她身邊所有東西都在變化,她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