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zhèn)鱽淼男°y匙碰撞杯壁的聲音，清脆叮咚的悅耳聲響將她思緒喚回。

    蘇蓁蓁端起杯子來喝口咖啡。

    宋若等著她開口。

    蘇蓁蓁放下杯子，抿抿嘴，看著她，“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們孟璟變了很多?！?/br>
    這句話，宋若打心底里覺得蘇蓁蓁是沒有資格說的。假如她作為母親，很在乎孟璟，那她不會缺席這么多年。比如她媽，將她作為累贅給丟棄了，其實都不過是愛自己比愛孩子多一點的緣故。但是她并沒有說什么，只是拿勺子攪了攪杯子里的棕色液體。

    蘇蓁蓁繼續(xù)說下去“上次弟弟生日，她來找我，讓我?guī)兔榻B同行。以前她看的心理醫(yī)生不在國內(nèi)了?！?/br>
    宋若的動作頓了一頓，抬起眼睛來看著她。

    “小時候都是強制去看的，換了好些個?！碧K蓁蓁又拿起小勺子來輕攪，“上次她找到我，讓我介紹兩個靠譜的醫(yī)生，因為不想讓你擔(dān)心，讓我別告訴你，她想自己好起來。估計是不想給你造成負擔(dān)。又或者是怕丟臉，我估計你沒注意到她一直在吃藥？”

    宋若四肢發(fā)冷。手蓋在杯口，那guntang的熱汽熏在掌心，也不覺得熱。

    芬姨見到家門口停了輛車，不是熟悉的型號和車牌，留了幾分神，見車上宋若下來，就越發(fā)注意。只見宋若速度飛快地往家里跑，見了她也只是喊了一聲芬姨，就徑直往樓上奔去了，也沒進自己的房間，去了孟璟那屋。她繼續(xù)扭頭朝那輛車打量，隔了這么多年，她還是能認出來，那是孟璟的母親，她朝這邊揮了揮手，就駕車走了。

    芬姨不放心樓上的宋若，爬上樓去，看了一眼，只見房門開著，宋若正看著小鯨魚發(fā)呆，眼睛紅紅的。而小鯨魚坐在床頭，面色平靜地望著她。

    芬姨問了一句“若若，沒事吧？”

    反而是小祖宗笑了笑“沒事。芬姨?！?/br>
    門啪嚓一聲輕輕合上了。

    孟璟將手機朝宋若舉了舉，眉眼彎彎“老婆，露營去不去？”

    黎芳在班級群發(fā)消息，組織最后一次班級活動，特意給宋若打了電話，說是希望有始有終，她和孟璟八號晚上的畢業(yè)晚會缺席，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參加，“人總是要負重前行的。不要窩在家里孵蘑菇?！?/br>
    她還沒有和鯨魚提。沒想到她先說了。

    宋若心里難過到無以復(fù)加，走過去，抬手捋她的頭發(fā)，“去啊?！?/br>
    “只帶一個帳篷好不好?！宾L魚將她拉到懷里抱著。

    “好。”

    “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br>
    “那種睡?！?/br>
    “好?！?/br>
    孟璟滿意了，松開她，心滿意足地滑進被窩里，似笑非笑說了句“那我先養(yǎng)養(yǎng)精神。”

    她躺下了，宋若還站那兒不動，孟璟便睜開一只眼睛，賊兮兮說“老婆，你完蛋了。我只要稍微撒個嬌，你什么都答應(yīng)我，我要什么你都給我，你愛死我了?！?/br>
    宋若重復(fù)“是，我愛死你了?！?/br>
    床上那個陡然尖叫一聲，一臉?gòu)尚叩貙⒈蛔犹蟻砻勺×四槨?/br>
    我愛死你了，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和我說啊。

    她們到那天，比班級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小時，在上次安營扎寨的地方搭好帳篷，再手拉手爬到山頂。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她倆坐在一塊石頭上。

    宋若輕聲打了個噴嚏，孟璟從身后的包里拿出一條小毯子，替她裹在身上。

    宋若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鯨魚現(xiàn)在還是表現(xiàn)得很有條理，很體貼。但是她不知道她的抑郁發(fā)作的時候，是怎么樣的一個情況。孟璟察覺了未婚妻溫柔的目光，對她微笑了一下，從包里翻出來一小瓶酒，拔開瓶塞，遞到她跟前，“來，寶寶喝一口?！?/br>
    宋若也沒推辭，接過來喝了一小口，嗆了兩下。孟璟笑起來“想帶我的小藥瓶子把所有的壞事都做一遍。”

    宋若沒說話，把酒瓶遞回去。鯨魚接在手里，對著瓶口灌了兩大口。辣得眼睛發(fā)紅，但是臉上卻帶著笑。那點酒讓宋若周身都發(fā)起熱來，不冷了，但是心里的難過排山倒海地漫上來。孟璟還在喝。

    她伸手在鯨魚臉頰上摸摸，“抹香鯨?！?/br>
    鯨魚朝她望望，將酒瓶再遞到她唇邊。嘴唇紅潤潤的。

    宋若手推開那只瓶子，問了句“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孟璟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天慢慢幽暗下來，夜是魅藍色的。她在魅藍色的夜里靠過來，扶著她的臉吻她。她嘴里邊的酒氣和她嘴唇上潤唇膏的香氣糾纏在一起。這個吻結(jié)束，她抵著她的鼻尖，呼吸里依然帶著酒精的味道。

    宋若忽然字正腔圓念誦一段話。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顆小星球，逝去的親友就是身邊的暗物質(zhì)。我愿能再見你，我知我再見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們得光錐曾經(jīng)彼此重疊，而你永遠改變了我的星軌?？v使再不能相見，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離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網(wǎng)的永恒組成?！?/br>
    孟璟耳朵抖了抖，聲音低而沉，“真美。”

    “我在原本的世界讀到的?！?/br>
    孟璟說“若若穿書來的。”

    類似的問題鯨魚提過好幾次，這回卻是不同以往的認真口吻，而且是一個陳述句。

    宋若知道，假使以前她還有些狐疑，那自從爺爺?shù)氖掳l(fā)生之后，她不信也得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