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駭俗

    “來人吶！”

    “快來人！”

    “昭儀娘娘……您仔細(xì)摔下來喲。”

    御花園內(nèi)，側(cè)身蜷在躺椅里的容佑棠皺眉，抱緊薄被，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迷迷糊糊，分不清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

    很快的，他突然察覺周遭亂了，似乎聽見慶王下令：

    “立刻叫醒容大人。”

    “是！”

    隨即，已醒了一小半的容佑棠被輕輕搖晃，耳畔聽見說：“容大人？容大人？你快醒醒，出事啦，慶王殿下急找呢?！?/br>
    “啊——”

    容佑棠猛地一蹬腿，心劇烈跳動，頭暈?zāi)X脹地坐起來，無比困倦疲憊，緩了緩，他急匆匆穿鞋下地，路過水盆時(shí)，順手撩了幾把水洗臉，拿衣袖胡亂擦水珠，疾沖出去，一眼看見慶王與五皇子、八皇子。

    其中，八皇子驚慌失措，他一頭奔出帳門，鞋也沒穿好，頭發(fā)凌亂，外袍敞開未系帶，心急火燎問：“冷宮方向傳來的動靜，是不是我娘發(fā)病了？”

    “八弟莫急，昭儀娘娘身邊自有人伺候。”五皇子安慰道。

    不早不晚，王昭儀今夜突然發(fā)?。?/br>
    慶王難免懷疑，但無憑無據(jù)，只能正色說：“過去一看便知。”

    “唉！”

    八皇子急躁擔(dān)憂，怒道：“那些太監(jiān)宮女干什么吃的？深更半夜，為何沒照顧好我娘？”語畢，他顧不得禮待兄長們，全速朝冷宮跑去。這種情況，沒有誰能挑他的錯，反倒得夸贊一聲“孝順”。

    慶王扭頭，看見容佑棠奔出來，當(dāng)即隱晦吩咐：“本王去辦些急事，你留守此處，負(fù)責(zé)照顧瑞王并保管物證，期間可調(diào)遣周圍禁衛(wèi)。”

    冷宮的王昭儀出事了？那墨樓呢？兇手有無設(shè)法毀滅罪證？

    容佑棠滿腹疑團(tuán)，但一貫信任慶王，鄭重頷首道：“下官遵命！”

    “你進(jìn)去吧?！睉c王說完，匆忙帶人追趕八皇子而去。雖然出事的是王昭儀，但鬧得如此沸沸揚(yáng)揚(yáng)，他們少不得過去瞧瞧情況。

    “是。” 容佑棠目送對方離去，眉頭緊皺，旋即打起精神，繞帳篷轉(zhuǎn)了兩圈，視察防衛(wèi)是否嚴(yán)密，而后踏進(jìn)帳篷，恰巧與坐起的瑞王四目相對：“拜見瑞王殿下。您醒了？身上覺得如何？”容佑棠關(guān)切問。話音剛落，日夜候在帳外的內(nèi)侍便魚貫而入，垂手待命。

    “無礙。你們退下吧?！比鹜跻粨]手，屏退親信。

    “是?！?/br>
    容佑棠無暇顧及太多，首先趕去開箱，查看物證和卷宗，再三確認(rèn)完好無損后，小心翼翼上鎖。

    “外頭出什么事了？”瑞王輕聲問，嗓音清越朗潤，十分悅耳。他坐著，頭發(fā)簡單束成一把，身穿牙色單衣，蓋著雪青綾被，右手衣袖掀起一截，露出玉白手腕。優(yōu)雅從容，貴不可言。

    “下官奉慶王殿下之命而來，照顧您并保管物證，不甚清楚情況，恍惚聽見是冷宮如何如何了。”容佑棠含糊答。

    “嗯?！比鹜觞c(diǎn)頭，一聽就明白，問：“可是昭儀娘娘身體不適？”

    容佑棠驚訝于對方的坦率，想了想，據(jù)實(shí)以告：“下官不知，但其余幾位殿下趕去探望昭儀娘娘了。”

    瑞王又點(diǎn)頭，而后默默出神，眉目如畫，淡泊清冷，令人不知該如何接近。

    “殿下，您躺下歇會兒吧？有事下官會立即稟告?！比萦犹奶嶙h。

    瑞王搖搖頭，抬手按揉額角，掀被欲下地。

    “您有何吩咐？下官可否效勞一二？”容佑棠不解其意，略靠近詢問。

    瑞王蹙眉說：“口渴?！?/br>
    “請稍候?！比萦犹念h首，轉(zhuǎn)身行至桌前，倒了一杯溫水，雙手奉上。

    瑞王接過，禮貌說：“多謝。”

    容佑棠愣了愣，很不習(xí)慣，恭謹(jǐn)?shù)溃骸按四讼鹿俜謨?nèi)之事，您客氣了。”

    瑞王端著茶杯，手指修長白皙，魂不守舍地喝了兩口，怔愣半晌，忽然問：“人死后，頭七時(shí)，魂魄真的會返回家中嗎？”

    帳篷內(nèi)僅有兩人，不消說問的是誰。

    這個嘛……

    容佑棠沉吟片刻，字斟句酌答：“自古確實(shí)有‘頭七返魂’一說，但由于陰陽兩隔，具體如何并不可知。只要親眷禮數(shù)周全地發(fā)送亡者，竭盡心力，也就無愧了?！?/br>
    “陰陽兩隔。”瑞王長嘆息，尾音顫抖。

    “下官愚笨口拙，若言語不當(dāng)，還望殿下恕罪，節(jié)哀順變，保重身體以侍奉長輩?！?/br>
    瑞王搖頭道：“你句句屬實(shí)，何錯之有？只是，本王天生的藥罐子，非但未能侍奉長輩，反而累得長輩日夜?fàn)繏欤瑢?shí)乃累贅?！?/br>
    唉，從娘胎里帶出的心疾，又不是你自愿得的。

    容佑棠十分同情，懇切地寬慰：“殿下切莫妄自菲薄，您寬厚謙和，孝順大度，令長輩心里必定是欣慰的?！?/br>
    瑞王閉了閉眼睛，順勢停止自怨自艾，繼續(xù)提起：“那次在寺廟內(nèi)，舍妹遇到麻煩，幸得你仗義解圍，本王一直記在心里，幾次想設(shè)宴致謝，但你要么備考科舉、要么去河間查案，一來二去，竟耽擱了?！?/br>
    百無一用是書生，嘖，你個小白臉！身穿火紅宮裝的趙宜琳明艷照人，同時(shí)盛氣凌人，嬌嗔喝罵，飛揚(yáng)跋扈的模樣歷歷在目。

    然而，她此刻正停尸于彌泰殿，死狀凄慘，兩相對比——容佑棠輕輕一個寒顫，正色表示：“那日寺廟偶遇，只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瑞王殿下言重了?！?/br>
    “舍妹傾心郭二公子，住在慶王府時(shí)，曾幾次逼迫你代為傳遞東西，本王得知后，狠訓(xùn)了她一頓，帶回皇宮。還望容大人海涵，她被寵壞了，無知任性，但、但……罷了?？傊?，煩請你諒解，等她頭七魂魄回家游逛時(shí)，方可無任何掛慮的轉(zhuǎn)世，來生投個好人家，平安順利，長命百歲。”說到最后，瑞王呼吸急促，雙眼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