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擎說：“你不能接這個委托，你們事務(wù)所的律師也都不能接?！?/br>
    “為什么？”蘇任忍不住問。

    蘇擎的目光又投向他：“你要是不怕你爸知道了判你幾年有期徒刑，就別聽我的。”

    “我爸不就是你爸嗎？”蘇任聽到老爸還是有些犯怵，“這事和他老人家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憑什么幫他？”

    “他是我朋友?！?/br>
    “我可以不用知道你怎么交到這個朋友，但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考慮清楚就胡亂地幫他，不止是爸，還會有很多人來探究這個問題。一個工地打工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搭上明龍集團蘇家二公子的。”蘇擎說，“這話不好聽，但是傳開了會比我說的還難聽，你想這么被人八卦嗎？還是想讓爸第一次看你上新聞是因為這種消息？”

    蘇任不傻，沒想太多主要是因為關(guān)心謝天，其次是沒來得及上網(wǎng)查消息，只覺得找律師處理個工傷賠償很正常，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F(xiàn)在蘇擎一提醒，他也覺得大有問題。

    “方大律師的瀚海律所平時都打什么官司？你覺得一個工地工人憑什么能請得起他？”蘇擎說，“你朋友在這場事故里不是傷得最重的，被拖欠的工資也不多，本來可以低調(diào)處理，你非要給人家搭個臺子當(dāng)主角，是想捧他出道嗎？”

    方瀚海在一旁聽了會兒說：“那看來這事和我沒關(guān)系了，要不要讓你們兄弟單獨聊？”

    “沒讓你走呢?！碧K擎說，“我上次給你看的合同條款你看了嗎？有沒有問題？”

    “你真是什么時候都不忘談公事?！狈藉o奈，“要不去樓上，我把團隊找來開個會？”

    “不用，我有幾個法務(wù)上的問題順便找你咨詢一下?！?/br>
    方瀚海替他叫了杯咖啡，兩人竟然真的嚴(yán)肅認(rèn)真地聊起了公事。

    蘇任被晾在一邊，也不敢打斷蘇擎的正事，只好默默等他們談完。半小時后蘇擎話題一轉(zhuǎn)，又談到工地事故的事，蘇任立刻豎起耳朵聽。

    “先這樣，你幫忙找個新人律師，多轉(zhuǎn)幾道關(guān)系，以提供法律援助的名義主動聯(lián)系媒體和受害者，為事故中受傷和死亡的工人團體打賠償官司。運康房產(chǎn)背景不深，最多是扯皮點賠償金額的問題。輿論之下責(zé)任方壓力更大，具體怎么做你比我有經(jīng)驗?！?/br>
    蘇擎這么安排既能為謝天要到賠償，又不會引人注意，還把自己深藏幕后，一舉數(shù)得十分妥當(dāng)。

    “你放心，我來安排?！?/br>
    “總之對外要謹(jǐn)慎一點?！?/br>
    “知道，世上沒你這么謹(jǐn)慎的人了?！?/br>
    “沒辦法?！碧K擎看了看蘇任，“誰讓我有個這么正義的弟弟，不顧一切要幫人家出頭。”

    蘇任說：“我哪知道這里面有這么多彎彎繞，就想一件小事，方大律師抬抬手就搞定了?！?/br>
    “好了，那你們慢慢聊，我時間到了。”方瀚海站起來要走。

    蘇擎打了個招呼道別，接著就只剩他和蘇任面對面坐著。

    蘇任心虛地喝咖啡。蘇擎問：“沒什么想和我說的？”

    “你不是說不用知道嗎？”

    “沒有的話那我走了。”

    他不是嘴上說說，真的就走了，臨走忽然又對蘇任說：“我記得樓上有家詠記餐廳的荷香糯米飯很好吃，你可以買一份打包回去。朋友受傷了，好好照顧著。”

    蘇任愣了一下，蘇擎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哥！”

    蘇任想解釋，可仔細(xì)想想，解釋什么呢？除了承認(rèn)自己喜歡謝天之外，實在沒什么好解釋，只會越描越黑?，F(xiàn)在他除了摸不透謝天的心思，連自己哥哥的心思也是摸不著邊。

    蘇擎和謝天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究竟聊了些什么，蘇任沒從蘇擎那里問出來，回去問謝天就更難了。

    他還想不明白蘇擎為什么要告訴他糯米飯好吃，還讓他好好照顧傷員。

    蘇任想不通，可想不通歸想不通，走的時候還是聽話地去詠記買了蘇擎推薦的糯米飯帶回去。路上蘇擎又發(fā)消息叮囑他遠(yuǎn)康房產(chǎn)的事情不準(zhǔn)管。蘇任當(dāng)然相信蘇擎接手的事一定會辦得周全，心里卻有點說不出的不安，不停猜測自己不在家時兩個人都說了點什么和自己有關(guān)的秘密話題。

    不管怎么樣，蘇擎就算知道了也永遠(yuǎn)不會直接問他是不是，只會等他自己想通再主動坦白。

    一切盡在掌握的人就是這么自信、可怕和討厭……

    蘇任出門時心情還不錯，回程就心事重重了，有點逃避現(xiàn)實不急著回去，路過一個手機專賣店，想起謝天的破手機還沒拿回來，干脆進(jìn)去逛一會兒，打算買個新的給他。

    磨磨蹭蹭地回到家，他把新手機留在車?yán)?，想先看看情況再找合適的機會送，只提著打包盒準(zhǔn)備開門。蹲在院子里的丑狗溜溜達(dá)達(dá)跑過來，伸著鼻子在塑料袋外面蹭來蹭去。

    蘇任把袋子提高了些不給它聞。

    “干什么？又不是給你吃的?！?/br>
    丑狗也不著急，就歪頭看著他。

    蘇任本來受了蘇擎一通打擊，覺得自己智商只有老哥十四分之一，正郁悶著，看見丑狗竟然有一種親切的感覺，那張臟兮兮的齙牙臉也好像清秀了幾分。

    想到這里，蘇任沒忍住打了個冷顫，覺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壓力太大，于是努力平復(fù)一下心情，又再看了丑狗一眼。還好，還是和以前一樣丑。他放心地開門進(jìn)屋，丑狗大概知道謝天在家，仗著有人撐腰，一低頭就從他腳邊竄進(jìn)去。

    “這狗東西?！碧K任恨得牙癢癢。

    丑狗跑到客廳，謝天已經(jīng)聽到動靜，出來看到丑狗就彎腰拍拍它的屁股說：“給你擦擦腳，你看地上都是你的泥巴腳印，人家剛拖完地?！?/br>
    他拿了塊寵物專用的毛巾給狗擦腳。丑狗很乖地把爪子抬起來，蘇任就恨它這成了精的兩面派，哼了一聲，把打包盒往茶幾上一放，冷眼看它表演。

    “謝先生，我都打掃完了，你還有什么吩咐嗎？”

    一個看著很干凈的中年女人從廚房出來，看到蘇任立刻很禮貌地又叫了聲蘇先生。

    謝天比她還客氣：“都讓你別叫我謝先生，怪別扭的，叫我小謝就行了?！?/br>
    他對蘇任說：“怪不得你家這么大還這么干凈，孫姨真能干，動作快還不讓我?guī)兔??！?/br>
    “這是人家的工作，你一個傷員別添亂?！?/br>
    “工作也是人做的，還不能幫個手嗎？我送水那陣子你不是也犧牲個人的寶貴時間幫了我一個月？”

    “那你不還給我發(fā)工資了嗎？”

    蘇任這房子雖大，但也不是光靠一個人打掃，每個月都會請專業(yè)清潔公司維護，平時孫姨每天固定時間來，只是整理整理房間、洗洗換下來的衣服。她通常上午或者蘇任不在家的時候來，謝天住了這么久都只是過個夜，今天才第一次遇見。

    蘇任告訴孫姨沒什么事可以早點回去，謝天還把人送到門口，兩人親親熱熱、說說笑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母子倆要出門逛街。

    等謝天送完人回來，蘇任不高興地問：“你對誰都這么好嗎？”

    “對誰？”

    “就是別人，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br>
    “我對你不好？”

    “反正沒對別人那么客氣?！?/br>
    謝天擦完狗腿子，放丑狗下地自己轉(zhuǎn)悠，然后抬起頭看著蘇任說：“沒錯，就是對不熟的人才客氣才見外，越親近的人不是反而應(yīng)該越不用嗎？”

    蘇任覺得自己真是欠，剛才還生氣，謝天一句話就給哄好了。

    謝天又說：“我還一直覺著相敬如賓這個詞挺奇怪的。夫妻兩個像客人一樣那么客氣，日子怎么過??？”

    “我說我和別人，你說夫妻干嗎？”

    “不對嗎？你和程俠也沒這么客氣吧?！?/br>
    “別提他，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讓他辦什么事了，就說他沒用?！?/br>
    蘇任想了想程俠給他出的那些餿主意，沒一個有用，想起來就來氣。

    謝天看了看他放在茶幾上的打包盒問：“這是什么？”

    “好吃的。”

    蘇任打開盒子，餐廳打包得很細(xì)心，糯米飯還是熱的，一打開就香氣撲鼻。謝天忍不住吸吸鼻子，丑狗眼巴巴地湊在桌邊看熱鬧。

    “你要吃嗎？”蘇任故意先問丑狗。他知道這狗不喜歡狗糧，就愛吃人吃的東西。

    丑狗動了動鼻子，賊兮兮地朝謝天看一眼，做出一副乖巧懂事又可憐的樣子。

    謝天拍拍它說：“我去拿幾個碗。”

    第五十五章 說走就走的養(yǎng)傷

    “我有個問題想問?！?/br>
    “什么問題？”

    “你會自己洗內(nèi)褲嗎？”

    蘇任警惕地望著謝天，謝天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

    “干嗎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沒有，就是好奇。我覺得你既然手不沾水，肯定不能自己洗，那是誰洗的？”

    “我洗完澡就扔在浴室的籃子里?！?/br>
    “然后呢？”

    “然后？換的時候從抽屜里拿干凈的啊?！?/br>
    “干凈的哪來的？”

    “……”

    “你也不清楚嗎？”

    蘇任很崩潰：“干凈的當(dāng)然是有人洗了，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和你在酒店住，出門時服務(wù)員進(jìn)來打掃一樣?！?/br>
    “可酒店服務(wù)員也不會給你洗內(nèi)褲啊?！?/br>
    “有完沒完?！碧K任從來沒想過這種奇怪的問題，不懂謝天為什么突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今天孫姨洗衣服的時候連我的內(nèi)褲一起洗了還烘干了，以前我來你這洗澡都是把換下來的臟衣服帶回去洗。”謝天說，“從來沒讓人洗過內(nèi)褲，多不好意思?！?/br>
    “不是和你說了那是人家的工作，就像你洗碗，你拿了工資，別人說要幫你干活，你不是也不愿意嗎？”

    “我還是覺得很別扭?！?/br>
    “那你自己洗，我看你一只手怎么洗？”蘇任說，“能不能聊點高尚的話題？”

    “什么是高尚的話題？”

    “我哥是不是來過？”

    “來過，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