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并不是陸晟一個人的錯，畢竟是他最先隱瞞了病情。

    唐岑知道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陸晟的，現(xiàn)在卻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試圖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臉上的表情分明這樣寫著。

    “你現(xiàn)在也應該都知道了，我過去發(fā)生了什么，我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說著他突然冷笑一聲，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這個樣子，我還能算是個人嗎。”

    艾森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唐岑總是把所有的錯歸結到自己身上，但這些痛苦不是他強加給自己的，他也從來都沒有自甘墮落過，他試圖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問題他卻沒有辦法解決，所以在他慢慢恢復的時候，那些最親密的人總會狠狠捅他一刀。

    怪不得唐岑沒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別人。那些不該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親眼里，全都變成了他的過錯。

    艾森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和顏悅色，有人拋妻棄子，有人虐待骨rou，他曾經以為這離他很遠，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

    其實唐岑骨子里一直帶著從唐松源那遺傳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唐松源只愛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譽，唐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身邊的人不受自己傷害，卻從不善待自己。

    “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別人犯下的錯強加到自己身上，那些過錯和懲罰都與你無關?！卑p輕地撥開唐岑的手，把他摟到懷里，拍著后背安撫道：“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了，你可以去過你想要的人生。”

    表皮完好，內里卻開始腐爛發(fā)臭的傷口被挖開，就連被酒精麻痹的大腦都感受到了陣陣鈍痛。膿血流盡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蝕的地方只剩下一個血rou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風呼呼地灌了進去。

    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歡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現(xiàn)在艾森身上溫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動作安撫了他差一點就失控的情緒，他突然不想推開艾森，想一直這樣被人抱著。

    “沒有，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到底應該怎么過?！毖矍暗囊暰€被淚水模糊，唐岑干脆把頭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淚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過自己發(fā)瘋的樣子了，現(xiàn)在哭哭啼啼的也沒什么不能見人的。

    “我從來都沒有規(guī)劃過自己的人生，父親想要我怎么活著，我就怎么活著。和陸晟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著做什么，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會跟在他們的身后?！?/br>
    在唐岑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唐松源已經把他的人生一直規(guī)劃到了結婚生子。從小就被束縛在條條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時也曾經想過不按唐松源想法前進的人生該怎么過，但他僅僅只是想過。

    或許是繼承了素未謀面的母親溫順的性格，在重壓之下寸步難行的唐岑沒有生出過一絲反抗的想法。

    如果沒有陸晟，唐岑會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樣，他或許還會生病，但他不會反抗，唐松源也不會因此和他斷絕關系，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脫了。

    然而現(xiàn)在唐松源沒死，陸晟也不在，按理說他已經解脫了，可是他依舊看不到自己的未來。

    小的時候跟著唐松源，長大了跟著陸晟，唐岑對自己的人生沒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現(xiàn)在恢復自由，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樣活著，我的人生該是什么樣的。”唐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他抓著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顫抖著，聲音顫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活著......”

    艾森替他順氣的手一頓，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發(fā)頂，緩緩地開口：“他們現(xiàn)在都不在這里，不會再干涉你的人生?！?/br>
    “我也不會?！?/br>
    但這些話落在唐岑耳朵里，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他總是在他不需要的時候得到自己曾經渴求的東西，自由也好，包容的愛也罷，他現(xiàn)在已經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給了他。

    錯過了最需要的時間，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不在乎了，我想過干脆一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漂泊到死，所以到了這里?！碧漆瘨昝摿税膽驯?，泛著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可是你又出現(xiàn)了?！?/br>
    從英國到法國，艾森不只像一塊甩都甩不掉牛皮糖，還相當貪得無厭，又自作多情，自說自話地做著各種決定。

    “你到底有什么企圖？告訴我，不管你想要什么?！碧漆幌嘈虐@樣對待自己真的是他說的那樣，是因為愛他才一直留在這里。他寧可相信艾森是為了從他這里得到某些東西才這么做，這樣的說辭聽起來才更現(xiàn)實。

    唐岑知道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難狠下心離開他，艾森已經徹底滲透進他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里。但他做不到毫無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給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樣，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什么。

    第58章

    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讓他相信自己的真心。